“話雖如此，可陛下之心豈是你我可揣測的？辰妃娘娘之事從沒到絕境之處，尚有轉圜余地，苦苦相逼若是真腦袋搬家，你便自己在地底下哭吧！”

李景中含笑挖苦兩句，謝云懷嘴角揚起一抹苦笑，捏了捏李景中寬厚的肩膀，并肩離去。

“我瞧著今日娘娘的裝扮似民間婦人，你何不喚上你妹妹，去白羅寺瞧瞧。”

李景中瞥了一眼身旁的謝云懷，他卻慢慢走著，沒有應答，不知聽進去沒有。

覺得自己多嘴，李景中低下頭笑了笑。

“說起來，我與李大人從前并無來往，如今卻覺一見如故，也不知是否是一場緣分。”

“日后，一定多來我府上，我自會備好棋盤靜候。”

“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景中嘴角的笑意攀上眼角，與謝云懷并肩前行，他們之間似是一見如故，只恨相交甚晚。

謝云懷已從暗處轉到明處，自是可以光明正大回府，本想直接策馬回府。

卻想到了李景中剛剛的一番話，還是登了平宣侯府的門。

平宣侯府還是如往常一般，并沒有因為鳳遠宴下獄而受到影響。

長意居更是熱鬧非凡。

“呀，大少爺來了！”端著一盆冷水正準備去擦拭屋子的錦云見了鳳遠宴，又驚又喜，連忙放下手里的銅盆，在裙擺上胡亂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趨步迎了上去，“夫人此刻正帶著小姐在老夫人屋里敘話呢，您要不先坐會兒，奴婢這就去告知夫人一聲。”

謝云懷好看的眉蹙了蹙，有些不解地垂眸看著面前喜洋洋地錦云。

“不必了，你帶我去尋她。”

“奴婢這就帶少爺去。”

錦云恭敬一揖，快步走過謝云懷在前頭領路。

越靠近老夫人住處，就越感蕭瑟之意，路上更是見不到什么下人，花草樹木也無人打理，肆意生長，或是西邊冒了枝椏，或是東邊生了花苞。

到了門口，也只有一個老婦人在，見了他們似是老鼠見了貓，錦云一個眼神過去就立刻推開了門避過身去。

“看來我離開的這些時日，發生了許多事。”

謝云懷仔仔細細打量著靜謐的院落，與往日賓客盈門時大相徑庭，那樣繁鬧的景象恍若昨日，如今這屋子肅靜的不像侯爺母親的住處。

“自從老夫人病了之后，夫人便吩咐這屋子里要靜些，免得擾了老夫人養病，將院子的人裁撤了大半，所以比不得往日那般熱鬧。”

錦云說完，上前敲了敲門，報道：“夫人，謝世子來了。”

屋里的謝云意聞聲微微側目，果斷道：“進！”

床上的婦人沒有理會她，只捧著圓形竹質的繡棚一心一意地繡著，謝云意就站在珠簾后靜靜地看著，時不時低頭看看輪椅上的鳳傾梧是否乖巧。

說來也奇怪，自她一日日長大，她就再難聽見鳳傾梧的心聲了，偶爾聽見幾句卻都無關緊要。

謝云懷入屋后，錦云就關上了房門在門外守著不準人靠近打擾。

“大哥。”

謝云意回頭與謝云懷對視一眼，笑意里夾著幾分心酸。

她猜到謝云懷會來的，只是她沒想到謝云懷來的如此之快。

謝云懷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后站在她身邊看著老夫人，她舉止雖與常人無異，卻過分安靜，安靜到有些詭異。

“她這樣多久了？”

謝云懷輕聲詢問，生怕嚇到了老夫人，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自從那日我告訴她我什么都知道后，她就成了這副模樣，時常瘋癲，如今還算好的，尚能辨幾個人。”

謝云意無奈一嘆，對她如此境遇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也有幾份愧疚。

鳳傾梧聽得，立刻曉得她是為自己嚇瘋了老夫人而生了歉意，而這往往是復仇之路上最不能見得的。

【漂亮娘親還是心善了些，對這樣的人有什么好愧疚的？落到這般田地都是咎由自取，要是有人奔著我性命而來，即便沒得手，我也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鳳傾梧話說的不錯，謝云意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朵里，她心里也明白這樣一個道理。

可她心中糾結的從不是這些，她只覺得自己如今也在利用旁人達到自己的利益，與她所厭惡的那些人并無分別。

所以看著老夫人如今模樣也會時不時心生懊悔，有時候也是在提醒她，別忘了她也曾做過惡事。

“善惡到頭終有報，你對他們已經足夠寬容，走到這步算他們咎由自取，你若是為這事兒傷神，我勸你也別在意后面會發生什么了，洗洗睡吧。”

謝云懷發出嗤之以鼻的笑聲，對老夫人沒多少憐憫，這家人便是都死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聽你說這話，我要是同情他們，我還沒資格與你共謀了？”謝云意扭頭看著謝云懷一陣揶揄，嘴角微微上揚。

還未等謝云懷開口反駁，便已握住了輪椅推著鳳傾梧離開。

“我來吧，你身子不好，別累著。”

謝云懷搶著把活干了，一是真的如他所說心疼謝云意，二來他也許久沒與鳳傾梧親近親近了。

“老夫人這樣，也不便再撫養鳳傾瀟，我已經準備派人把她送到林慕瀟那兒，有母親在身邊，會好些。”

“你有了主意我也沒什么好說的，我今日來也不是與你說這些閑話，我想你陪我去趟白羅寺，尋宛春。”

“好好的怎么想著找宛春了？”

謝云意狐疑地瞥去一眼，見他不答，甩手似是沒轍般認命道：“你一旦認定要說要做的事誰勸都沒用，真是怕了你了。”

謝云意無奈搖搖頭，緊接著又語：“只是你得告訴我，你這么著急尋她做什么，連家也不回。”

“你想不想她后半輩子順遂些？”

謝云懷停下腳步，認真地發問，謝云意幾乎是本能地指著門口，利索道：“走！”

隨后像是腳底生風似的，推著鳳傾梧快速出府。

他們倒是高興了，只是這一停一走，可苦了輪椅上的鳳傾梧，要不是死死抓著把手，她說不準就翻下去了。

無語又無奈地撇撇嘴。

他們最好真的能把人勸得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