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得了輿圖，卻沒急著趕往圣靈城。

而是在離蛇窟二百里左右的一處無人之地，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進去，開始了今日的煉體。

靈臺內，白衣黑袍的分身不斷生滅，分身之法的推演已是到了最后階段。

余念沒打擾他們，而是借著煉體時的神識清明，開始梳理起此行的細節。

從遇見兔牙道人開始，就一直是天道在出題，為的就是他那部分記憶。

可當他莫名其妙的來到這鏡玄界，之前的記憶就像是被打亂了的拼圖。

天道則是開始負責提供線索，也就是余念口中的關鍵NPC。

就比如見李洪濤的第一面，就憑空“記起”了很多與他相關的畫面。

這事本是好壞摻半的。

壞的是，容易迷失，混亂，甚至到最后會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好的是，記憶拼圖不完整，天道所求的那一部分，也同樣不完整。

這次同樣是天道出題，可余念給出的答案，就是直接擺爛——這圖，老子不拼了。

看似誰都別好，可卻依舊沒有任何的主動權，李洪濤的尸體便是一種警告。

和一個隨時都能掀桌子的對手下棋，想贏，就只能從棋局之外想辦法。

而余念的底牌，其實就只有兩個。

一是師父送的石皮書，不僅給了他超脫五行的肉身成圣之法，還可以提醒他那些人是天刀落子。

而是哪吒送的那一滴甘露，讓他神志清醒，不會因為記憶的混亂而喪失理智。

可這兩張底牌，只能讓他保命，無法讓“攻守之勢異也”。

所以才有了這次的北上之行。

這一路，轉守為攻的計劃一直在改變，但最終的目的，卻始終都是收納一個完全忠于自己的勢力。

人越多，就意味著變數越多，這給他一人準備的天命之路，越熱鬧，天道就越被動。

起初余念想過樓外樓，想過奉軍，想過皇室，甚至還想過三教。

可前三者都與他結下了因果，可用，卻也更容易被天道利用。

而在得知了三教用了“爭仙丹”之后，本就想與三教清算的余念，就更沒了收納他們的心思。

所以就只剩下了妖族，這唯一一個選項。

而余念要做的，無非就是請客斬首，收下當狗。

一個有著菁純妖氣和上界記憶，出手大方的“上仙”，已然不用“斬首”來樹立威信了。

只是靈石這東西，對金丹境來說是稀罕物，可對元嬰老怪卻沒什么誘惑力。

“請客”的利益共享，還缺了一樣讓這些老怪都求而不得的玩意。

恰巧，余念最不缺的就是——功德。

煉體到了尾聲，藏在地底的余念，又只剩下了一層人皮包著金漿。

可他卻無視了這非人痛苦，祭出了一枚天道碎片，劃破了他的手指。

一滴金漿落入了他早就準備好的丹瓶，隨即，肉眼可見的功德之光就透出了瓶身。

連著裝了好幾個丹瓶，傷口才逐漸愈合，人皮也再度響起了一陣陣被捶打的悶響。

靈臺內，眼看著煉體就要結束，忙碌了一夜的白衣黑袍，異口同聲的說道：

“師尊，今日之內，定可將分身之法推演出來?！?

“無妨，盡力就好?！?

皸裂的皮膚漸漸愈合，余念笑著安撫了一句，便直接離了靈臺，破土而出。

抬頭看去，已是日上三竿。

距離覺靈福地開啟，只剩二十余日，時間緊迫，余念沒再耽擱，帶著滔天的妖氣，奔向了圣靈城。

不到半刻鐘，便已行過百里，可余念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餓了。

盡管白衣無時無刻都在吸納空氣中游散的靈力，為這肉身補給能量。

可沒有丹田內沒有靈力氣旋，這點補充，就像是在小雨天仰頭張嘴，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好在這北境最不缺的就是“吃食”。

余念拿出輿圖看了一眼，轉身便向西邊沖去。

柳芊給的輿圖很詳細，不光標記了這一處洞府的位置，還寫上了【熊族武王之子，脾氣古怪】。

余念卻是只有一個念頭，熊族不化形，身軀龐大，應該能夠吃。

……

熊小武慵懶的翻了個身，順手從旁邊的籠子里，捻起一個人丟到了嘴嚼了起來。

那籠子里還有不少骨瘦嶙峋的人類，可卻只是麻木的看著，一動不動。

這些人都是狐族送來的“零食”，早就清空了腸胃，意識也早就崩潰了，甚至根本都沒有恐懼的情緒。

熊小武是個懶貨，除了睡就是吃，換了別的妖，在這弱肉強食的北境早就死了。

可他卻有個封王的爹，不僅活得很滋潤，還在這距離圣靈城不遠的地方，有一處洞府。

“滾！”

感受到了洞府外傳來了封侯境的妖氣，熊小武動都懶得動，開口就是一個“滾”字。

可那氣息卻是越來越近了，熊小武無奈的坐起身，心想也不知哪里來的愣頭青，區區封侯，也敢進他的洞府。

就在他低下頭和余念四目相對的那一刻。

熊小武在那雙眼睛里看見了純粹的餓意。

余念則是在那雙燈籠大小的熊眼里，看見了滿是業障的血色。

余念沒了最后一絲顧慮，熊小武也就沒有了再開口的機會。

星河延展破碎，在他脖子上繞了一圈，那熊頭就水靈靈的掉了下來。

熊小武的眼睛里還殘留著不可置信，那偌大的無頭熊身就已轟然倒地。

殺一個連金丹境都沒到的熊妖，確實不用費力氣。

可隨著熊小武倒下，余念也看見了那裝著人奴的籠子，里面只剩下了三個人。

哪怕熊妖已經死了，這三人也依舊是無動于衷。

余念長嘆了一口氣，指尖燃起功德之火，將火苗彈進了籠子。

只是一眼，他便知曉，這些人應該就是柳芊提過的【肉奴】了。

在狐族圈養的人類中，最下等的存在，從出生起，就只是被當做了人形的肉類飼養，沒有意識，也沒有思想。

功德之火轉瞬即逝，黑袍忙著推演分身之法，也就沒有帶真靈入靈臺。

餓意驅散了余念的感慨，十幾分鐘后，荒野上就升起了一縷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