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程望和貞妮斯相對而坐，一講一聽。

貞妮斯盤著腿，一邊說一邊擺弄起腳踝旁的幾顆小石子，她在為程望講解以太魔法和元素魔法的法理知識，這些石子就是在條件不足時的簡陋教具。

“以太魔法呢，和元素魔法是相對立的……”

說著說著，貞妮斯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她挑著眼睛，觀察面前的程望。

程望埋頭的樣子看似在苦學，實際上是盯著草桿上一只靜止的小蟲，目光都凝滯了。

聽著如此精彩的課程，還敢走神？！

該罰！

貞妮斯二話不說，抬手在程望腦門上就是一個爆栗：“小子，你走神了！”

“疼！”

程望捂著腦袋，不解地看著貞妮斯，他也知道對方收力了，要不然自己現在已經飛出去了。

可是這樣干癟又晦澀的內容，強打精神地坐在這里已經是很給面子了，還要怎樣？

“貞老師，你一會兒說以太魔法和元素魔法相對，一會兒又說以太魔法和元素魔法可以相互轉化，道理我都懂，演示呢，案例呢，就靠這幾個破石子，誰能聽得下去?！?

程望一臉委屈，說完還賭氣似得把貞妮斯腳邊的一個石子隨手彈飛。

“哎！”

貞妮斯還想伸手攔住，石子已經一路蹦到了今井光代腳邊。今井光代撿起來，展示給還伸著手的貞妮斯，用眼神問：需要我還回去嗎？

大概是不需要了，貞妮斯搖搖頭，把腳邊的石子推到一邊，壓著裙角站起身來：“想聽案例？有啊，知道我是怎么敗給梅林的嗎？”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吧，程望腦子里簡單過了一下，跟著起身：“輸在魔力上吧，梅林老師他畢竟是繼承了將近千年的魔力?！?

“很有道理，其實不然，作為精靈種，我也姑且活了300多歲，梅林他要想發揮出千年魔法的力量，至少要喚起虛影。而我，甚至還沒撐到那一步，只是一個照面就敗了?！?

“為什么？”程望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他知道梅林強，但是對于一個300多歲的精靈魔法師，僅憑自身積攢的魔力打敗，而且是瞬間定勝負，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做到。

“怎么樣，有興趣了吧？”貞妮斯莞爾一笑，清了清嗓子，開始娓娓道來。

……

英顛帝國境內，弗斯通港西部城郊。

帝國軍主力部隊已經從蘭琦基境內節節敗退回本土，不僅如此，聯通海外的整個弗斯通港也整個失守。

現在，士氣不振的帝國士兵，看到城中高掛的蘭琦基旗幟，只覺更加膽寒。

為什么？明明一開始非常順利的。

戰爭初期，帝國軍一路凱歌高奏，將蘭琦基共和國四分之一的土地收入囊中，高層的將領們發現，即便到了這種程度，聯合軍彼此間還有內訌。

興奮的軍官們把一切積極的信號傳遞給了他們的君主，那位之前還憂心忡忡的老男人，很快就亢奮地告訴了自己的全體國民。

蘭琦基將敗于自己倚重的帝國軍，多則一年，少則幾月。

講出這些，國王不僅僅是在向自己的臣民們分享好消息，向那些妻子孩子老人，傳達他們丈夫父親兒子的喜訊。

更重要的，是威懾國內不安分的那些人，他們看到了蘭琦基將國王送上斷頭臺，便有了非分之想，將國內所有的不如意之事加到國王的頭上，和蘭琦基的極端分子秘密聯絡。

這種事，國王不允許，也看不下去。

不過還好，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一切的暗流都將會平息，驕傲的國王是如此相信的。

戰爭的格局也確實沒有陷入膠著，很快演進著，只不過，是向著國王期望的反方向急轉直下。

這一切，都要歸因于那個手執聯合軍旗幟，毫無征兆出現在戰場上的少女。

她無悲無喜，一身銀白素甲，不攜帶任何武器法杖，卻走在了聯合軍的最前列。

然而，帝國軍很快就發現，少女還不止如此，她人近不得，槍傷不得，用一手未曾見過的虛空魔法，蒸發掉帝國軍最為精銳的部隊。

現在，銀甲少女站在了英顛帝國的土地上，就站在弗斯通帝國軍敗兵們目力所能及的地方。

在她身后，是連綿不絕的蘭琦基旌旗和威嚴不可侵的聯合軍軍陣。

未受重傷的士兵尚且知道逃跑，茍延殘喘的傷兵就只剩下祈禱了。

銀甲少女伸出食指，在視線的正前方輕輕一掃，連珠的球形虛空就直接削平了帝國軍的前沿陣地。

連帶著戰壕，隔離網還有腿腳慢了的前排士兵一并隨虛空區域的消失而消失，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干干凈凈。

輪到剩下的帝國軍士兵了，他們已經因為連日的精神折磨而苦不堪言，求生的本能讓他們逃跑，崩斷的心弦勸他們送死。

被兩種心態左右，帝國軍的陣地上只剩下滯留者和后退者。

除了一個裹著紅袍的老頭，他逆著人群，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越過了帝國軍最前沿的陣地，直面銀甲少女和她身后的不盡敵軍。

“吾名貞妮斯·蒂法尼亞，行使以太的魔導師，退下或者留命于此?！?

貞妮斯低垂眼簾，目空一切地說道，她的聲音恍然若圣聽。

“我叫斯賓塞克，是個入職即面臨退休的老家伙，能收手嗎？看在我干不了幾年的份上?！泵妨植换挪幻Φ卮鸬?，語氣中頗有自嘲的意味。

“無謀?！必懩菟姑嫔桓?，手掌高舉過頭頂。

梅林隨之望去，蓋滿天際的虛空掩蔽了一切，天色都因此暗了下來，地上的土渣蹦跳著被吸入其中。

隨著虛空的體積越來越大，原本艷陽高照的晴空轉眼就已近黃昏，戰場上更多的活物和死物被拖拽到虛空的黑洞中。

嘭。

跳動的火苗在梅林法杖尖閃動了一下，他也蓄積著自己的火球，只是在貞妮斯浩大的虛空面前，連芝麻都算不上。

貞妮斯無視了梅林的動作，她手臂下壓，要將這份力量沖擊到大地上。

轉瞬間，本應站在戰場上的貞妮斯躺在了地上，她沒看清發生了什么，只記得原本被自己操控的虛空紅光一閃，她就已經重傷倒地了，連帶身后的軍隊也消弭了大半。

我是被，那個還沒有手掌大的火球術打敗的？

貞妮斯不敢相信這樣事實，可是面前老頭的微笑，讓她不得不接受這樣結果。

“我叫梅林·斯賓塞克，休戰吧。”梅林留下這句話后，就轉身離開了。

聽到“梅林”的前綴，被傷痛席卷全身的貞妮斯，坦然地閉上了雙眼。

……

“怎么樣，你能猜到梅林是怎么贏的嗎？”貞妮斯興致勃勃地詢問程望，她雙拳舉在胸前，似乎在鼓勵程望思考。

“問我怎么贏的……你自己不是都沒看清嗎？”

程望不為所動，不想因貞妮斯只言片語的回憶而浪費腦細胞，只想等一個結果。

“哎呀，這個問題停戰后我又問過梅林那老頭，他竟然說保密，讓我自己去想元素魔法和以太魔法的關系?！?

貞妮斯憤憤不平，嘴角也勾起來：“我是實戰派，怎么會懂那些，想了很久我才明白過來?！?

貞妮斯盯著程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那老頭，是把我的以太魔法轉化成了他的元素魔法，用我的魔力干掉了我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