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紋繁復的箱式馬車,三匹神俊,青灰色雙翼,鷹首獅身的獅鷲奔跑在烏黑的云層之上。
勞倫斯坐在車夫位看著下方雷霆碾過烏云擠出雨水,漫不經心問:
“你什么時候偷到獄警鑰匙的。”
握著獅鷲韁繩的巴倫,新奇打量著只在電影小說漫畫中看到過的獅鷲。
他們身處將近萬米的高空,照理說風速應該很大,可是除了腳下踩的是云層,其余一切與地上騎電動車的差別不大——還有不用戴頭盔。
對于勞倫斯的疑問,他同樣用一種無所謂的聲線回答:“在法庭上,我認出法警就是看守我們的獄警時?!?
勞倫斯點頭:“所以你一早就有了監獄的鑰匙,之前和我說那么多都是試探?”
巴倫聳聳肩:“至少要看看靠不靠得住,畢竟我不認識監獄的路?!?
“這些獅鷲似乎很畏懼你,他們天生畏懼靈魂與血統強大之人?!?
勞倫斯摸了摸獅鷲滑膩如絲綢的背,“雖然你的靈覺沒有成功,不過從血統上看,你原本的家族血脈應該還不錯。不然這些獅鷲不會就這么帶我們走?!?
被摸的獅鷲打了個響鼻,扭頭脧了勞倫斯一眼,鼻孔噴出熱氣。
勞倫斯悻悻縮手,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但是因為模樣太過邋遢,倒顯得像是一個流浪漢在討好雇主。
“康斯坦丁,我叫巴倫·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勞倫斯摸了摸下巴,隨后給出自己的評價,“聽起來倒像是一個為了女人死去活來的混蛋才會有的姓氏?!?
巴倫沒指望從勞倫斯嘴里能蹦出什么有用的話,事實上從他打開監獄的門開始,除了一開始被勞倫斯那壯碩的身材,蓬亂的金發與垢面的胡須驚了一下之外。
他完全明白勞倫斯的癲狂并非偽裝,而是真正的瘋狂。
在他們潛伏在下水道的那段時間,如果不是巴倫用不斷的錘擊讓勞倫斯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阿德爾”,他們早就被獄警發現了。
巴倫辨別了一下伯明翰的方向,揮手示意獅鷲們朝著那個方向奔跑:
“你確定那個叫巴金斯的煉金術師,可以解決我身上的【時死裁決】?”
經過與勞倫斯一番更深入的交談,還有自身的推導,他對目前的世界觀有了一番更深入的了解。
世界有兩面,里側與表側。
表側是科技與人類的世界,里側是惡魔與舊裔的世界。
兩個世界通過一種名為【黃金律法】的東西連通在一起,彼此交錯,彼此分離。
在1987年的表側,伊麗莎白二世還在為如何處理魯道夫·赫斯死亡給王室帶來負面影響時。
里側的獵魔人正著手處理隨著大霧涌現在【里倫敦】的妖魔與獸。
在倫敦金融街的精英人士還在為如何擺脫“黑色星期一”絞盡腦汁時……
里側,與他們有一定“業務重合”的西敏寺人民銀行正忙著處理,倫敦塔為巫師們新頒布的《關于禁止“龍晶魔杖”的售賣》所造成的通貨緊縮。
勞倫斯說這個叫巴金斯的煉金術師就住在【里倫敦】,一條矮人、地精還有土耳其人占據主要的街道上。
“總比等死好吧?!眲趥愃箛@口氣說。
巴倫不置可否:“所以我該怎么讓那位巴金斯愿意冒著違法的危險,幫我解除【時死裁決】。”
“所以接下來就需要他們了?!?
勞倫斯笑了笑,掀開身后的車簾,露出里面堆在一起的幾個公文箱。
“這些是?”
巴倫從上車就注意到了它們,但之前因為行事匆忙,所以也沒有多問。
勞倫斯沒回答,只是打開一個公文箱,拿起其中的煙斗抽了一口,鼻孔吐出火焰燒焦胡須:
“【從鼻孔噴出火焰的煙斗】,西敏寺銀行收容的【禁忌物】還是一如既往稀奇古怪?!?
勞倫斯解釋:“【禁忌物】是禁忌籠罩之物,不同的禁忌物擁有不同的權能與代價,按照影響劃分,最頂尖的禁忌物甚至可以改變人們或者現實的【認知】,但代價往往也非常昂貴?!?
說著他摸了摸原先胡須的位置,現在那里被火焰燒的光溜溜的,卻沒有傷及皮膚。
巴倫猜測使用這煙斗的代價應該是胡子。
“這個煙斗應該可以當做巴金斯出診的醫療費?!?
巴倫接過煙斗打量,覺得這東西說是【禁忌物】,倒像是某種魔術道具:“你確定煉金術師會需要這個?”
“正是因為不確定,所以你把這東西也帶上?!?
勞倫斯在公文箱里翻了翻,找出一枚紅色的龍膽紋戒指遞給巴倫,“我并不認識巴金斯,只是在《水銀泰晤士報》里知道他曾經是一位德魯伊?!?
“德魯伊?”
“德魯伊是第二法,第三法的職業巫師律法便是自他衍生出來的?!?
說著他感喟一聲:“在如今這個巫師當道的年頭,一名德魯伊就好比同性戀酒吧里的裸女,少有了?!?
巴倫接過戒指,勞倫斯說:“西敏寺人民銀行專門的收容戒,可以收容活物之外的任何東西,有密碼的?!?
面對巴倫疑惑的眼神,勞倫斯聳聳肩:“西敏寺相信命運,如果你能打開這枚收容戒,里面藏著的禁忌物就都是你的了?!?
“剩下的這些公文箱都上了密碼鎖,能用的禁忌物應該都在這枚戒指里了?!?
巴倫打量戒指:“代價呢。”
他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勞倫斯笑笑:“只有一次解鎖機會,當然要把機會留給需要的人。再說你能活幾天都是未知數,罪多不壓身。”
“怎么輸密碼?!?
“用靈力,你體內的靈力經過之前的【睜眼】已經開始流動了,雖然很緩慢就是了。”
勞倫斯略顯吃驚地看著巴倫戴上龍膽紋戒指,“我以為你還會推脫一下。其實打不開也沒關系,這不過賭一賭而已,公文箱還有其他開鎖方法……”
“我已經預付了死亡的籌碼,沒有更多可以失去了。”巴倫淡淡道。
他注入靈力,輸入六個八,打開了龍膽紋戒指。
看著幾乎塞滿車廂的【禁忌物】,巴倫沖目瞪口呆的勞倫斯聳聳肩:“更何況生活本就是一場豪賭?!?
“那你說不定是最好的賭徒?!眲趥愃勾舸粽f。
……
“【看見不可思議的黑框眼鏡】、【強行駕馭牲畜的韁繩】、【永遠燃燒的火柴棒】、【短暫轉運的骰子】……
哦!居然還有百達翡麗的手表,效果是降低存在感。
我建議你戴上,死亡無法規避,但至少你得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在死亡來臨前整理儀容儀表。
【可以遮蔽外貌的風衣】……就是這件衣,順帶把這骰子甩一下?!?
勞倫斯讓巴倫披上風衣,戴上手表,等他把骰子轉出【6】,隨即從車廂里拿出一個編號6的公文箱。
“這又是什么?”
勞倫斯敲了敲密碼箱,箱聲沉悶:“能讓你轉運的選擇?!?
他接著看了看身下如同墨痕般飛過的烏云,突然沒頭沒腦說了一句:“要起霧了?!?
“就此分別吧,這個就算作我與你合作的報酬。”
勞倫斯突然起身,拿起那根【強行駕馭牲畜的韁繩】,套在一頭獅鷲的脖子上。
原本掙扎的獅鷲立馬溫順了。
“普羅爾法庭現在已經發現我們越獄了,不用多久圣十字會和異端審判局的那些家伙就會追上來?!?
他跨上那匹先前沖他吐氣的獅鷲,牽繩回看被風衣立領【遮住】樣貌的巴倫,
“在他們心里被【時死裁決】的你是必死的,一個快要死去的囚犯不值得大動干戈,我會是追擊的主要目標?!?
“你去哪?”巴倫說。
雖然兩人相處時間不久,但勞倫斯無疑是一個很好的疑難雜問解說員。
驟然分別,并非不舍,但少了點安全感。
“誰知道,但首要目的是從那幫瘋子手里活下來?!?
“車廂里那么多禁忌物,你不需要么?”巴倫說。
經過勞倫斯的講解,他已經大致摸清了車廂里禁忌物的功能,功能大部分很操蛋和傻瓜:
操蛋有【不用擠牙膏的牙刷】或者【有咖啡就會自動加糖的馬克杯】;
傻瓜有【讓貓應激的逗貓棒】或者【讓狗發出羊叫,但不會死亡的金幣巧克力】;
按勞倫斯的說法,這些都是最低階的【禁忌物】,只是【神秘】的一點點碎屑。
真正高階的禁忌物,唯一的收容方法只有【命運】。
“這些禁忌物選擇的是你不是我,如果不是你說要搶這輛獅鷲專車,我本打算帶你鉆下水道,潛水泰晤士河的。”
“這也是命運?”巴倫若有所思。
勞倫斯摸摸腦袋:“主要是我惹不起西敏寺。”
巴倫:“……”
勞倫斯解開身下獅鷲與車廂的鏈接,慢慢加速偏離了軌道。
“巴倫·康斯坦丁?!彼鋈缓暗馈?
巴倫回頭。
勞倫斯沖他笑了笑,皺紋堆積在一起像只滑稽的金毛:“希望還能活著見到你?!?
巴倫微微點頭:“你也一樣。”
勞倫斯駕馭獅鷲滑入身下的云層,聲音在云層中若隱若現:
“叫我勞倫斯先生,你這沒禮貌的家伙!”
……
11月16日,傍晚5時06分,死亡倒計時338280秒,91小時。
伯明翰新街,路邊報亭。
店主打了個噴嚏,頭也不抬地說:“《伯明翰時報》20便士?!?
手提著公文箱,風衣立領的青年從兜里數出幾枚硬幣,拿起報紙翻看起來。
按照勞倫斯的說法,去往【里側】的最新密碼,就藏在《伯明翰時報》最新一期的《家政時刻》欄目。
巴倫目光在報紙《因對上司不滿,銀行職員白日行兇殺害祖孫三人!》的新聞停留了片刻,直到在大量的伯明翰打折超市名單目錄中,按照勞倫斯給出的方法拼湊出幾個單詞。
“伯明翰新街站,5號檢票口,密碼【Excuse my French】(請原諒我說臟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