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打更聲剛過，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掠過，卻在漆黑的夜中劃出一道影子消失在夜色中。

隨即人聲喊叫，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向黑影跑去的方向追趕著。

洛水剛熄燈準備躺下，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丫鬟小琳起身去開門，門剛打開，就見一黑衣男子直接跌在小琳身上。

“小姐，是大公子。”

小琳就著月光將大公子扶到榻上躺下，又重新點燃燭火，這才看清原來他受了重傷，腹部衣襟被染了大片鮮血。

洛水披上外衣，上前查看：“小琳，去拿傷藥。”

洛水本身是個醫者，房內常年備著不少藥品，因此不必擔心被人發覺。

“這是你這個月第三次受傷了，如今外頭動亂，你就不能安心待著嗎？”

洛水接過藥膏，又讓小琳去門外守著。

“你是打算讓我血流而盡嗎？”

聽此洛水才不情不愿的幫他上了藥，又拿套干凈的衣服讓他換下。

“哥，你不是答應我最近不再動手了嗎？”

洛剡整理好衣衫，又將那套帶血的黑衣包裹起來。

“我今天可不是去干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的。聽說最近縣令大人得了一件寶貝，我本想先去打聽下情況，結果剛進去就遭了埋伏。”

洛剡的傷口頗深，情緒上來了一激動便扯著傷口，齜牙咧嘴疼了半天。

“這會兒知道疼了。”洛水給他遞了杯水：“你也不想想，外面現在什么情況？你這個月又去偷了他兩回。可不得設了埋伏等你自投羅網？”

洛剡被說的有些不服氣，畢竟自己才是兄長，天天被這個小自己三歲的妹妹訓斥，便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你知道什么，上個月便聽說朝上的賑災銀下來了，足足十萬兩銀子呢！你再看看那些災民吃的啥，那粥比稀飯還稀。”

“這十萬兩銀子被他們層層扒皮，到我們縣里，能有三萬就不錯了，就這縣里人手再過一遍，能用上的又有幾兩？”

“縣衙里我已經去了幾趟了，銀子是一點沒見著，再不拿點東西，豈不便宜了那幫賊人？”

賊人倆字一出口，洛剡便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也不是做什么正經行當的。

“那你也拿些容易出手的，這倆東西如今查的這般嚴，現在還在我這放著，若是被人發現了，你還有命活著？”

“我都知曉，明兒我再去找人問下，一定盡快出手，給你多換些藥材回來。”

二人正說著話，聽得門外有人敲門。

小琳問道：“誰在敲門？”

“小琳姑娘，是我。”門外人答道。

小琳隔著門問道：“是方總管？小姐都睡下了，這半夜的出了什么事嗎？”

“外頭有衙門里的人來查，聽說有賊人往這個方向來了，老爺讓我過來問問小姐這里可有什么情況。”

“沒有，方總管還是去別的地方查查吧。小姐這幾日忙著救助災民，好幾個晚上沒合眼了。如今剛睡著，可別擾了她。”

“那好，這邊要是有什么情況，你馬上派人告訴我。”

聽見人走了后，洛剡起身離開：“方總管估計已經去過我那了，我先去前頭瞧瞧情況。”

洛水點點頭，打開門送洛剡出去：“這幾日你別出去了，外面的事我去打聽，你身上有傷，別被人瞧見了。”

第二日一早，洛水帶著小琳去藥鋪。

“小姐，你發現沒？這街上，人一天比一天少了！”小琳看著街上寥寥無幾的行人，門面鋪子平日往來不絕的如今也大都關了門，只有零星幾家還開著。

“城外水患嚴重，難民一日比一日多了，若是管控不當，只怕不日便要闖進城里，城里的人有門路的如今也都離開去其他地方避難了。”

原本這沐陽縣是周邊最大的縣城，繁華程度曾堪比京城，可惜后來落敗了，人口也大幅度減少。

現在又遇上水患，不消一月，城里竟衰落成這般模樣，真是讓人難以言語。

二人剛到藥鋪這邊，卻發現門口有人打斗，不少人在圍觀，不知發生何事。

“小姐，我去看下。”

小琳自告奮勇去打探消息，門口又被圍得水泄不通，洛水只好找個空地站著，免得傷了自己。

“明明就是你先動了手，如今我父親受了傷，醫藥費自然該你出才是，你怎好耍賴？”

說話的男子粗布麻衣，身上穿著破落不堪，臟污的雙手正拉著另一位穿著稍好些的壯年男子，壯年男子雖然比他粗壯不少，可言語卻不如男子那般嚴厲。

壯年男子看著地上躺著的奄奄一息的老人，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是不小心推了他一把，醫藥費我出，我認。可是你不能把他所有的病都算我頭上啊，你還要我十兩銀子，我哪有錢？”

這名看似體壯的男子，實際徒有其表，被那人罵了幾句，竟然流下淚來。

“我說你們別爭了，要看病就看病，不看病就把人抬走，都擋我鋪子門口干什么，要不要人做生意了？”

藥鋪老板姓林，年約五十。一口言語下來，依舊面不改色，看來平日身體保養很好。

藥鋪的小童也忙著驅趕起來，人們走動時洛水不知被誰推了一把，摔在地上，手上一陣痛感傳來。

“小姐，你沒事吧？”小琳連忙將洛水拉起來，仔細檢查著。

“沒事。”洛水安慰道。

小琳一把抓起她的手，“都受傷了，還說沒事？”

“抱歉抱歉，在下并非故意傷人，小姐趕緊去藥鋪包扎一下，醫藥費我來出。”

許是被剛才那爭吵二人影響，這名男子倒是態度積極。

洛水抬眼望去，只見那男子身著一身白衣，手上拿了一把扇子，仿若一名俠士般。

“既不是故意的就算了。”洛水說罷不再理他，只和小琳向藥鋪走去。

“洛小姐，您要的藥材都備好了，正準備給您送去呢，沒想到您自己來了。”

林掌柜拱手相迎，滿臉笑意。

剛才那場鬧事已經解決了，壯年男子賠了二兩銀子的醫藥費，此事算作罷了。

如今那位受傷老人正由鋪子里的大夫診治呢，那位自稱兒子的人早已沒了蹤影。

林掌柜在洛水耳邊悄悄說道：“就扔了三錢，說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算了。你說孝還是不孝？”

如今世道艱難，這位老人年紀又大，肯出錢醫治，已是比別人強了不少。只是從此看孝與不孝，怎好評價？

洛水笑笑沒有說話。

“洛小姐這是受傷了？李大夫，來給洛姑娘瞧瞧。”

“這點小傷，一會兒就好了。李大夫還是先給那位老人瞧吧。”

小琳去借了點水來給洛水清洗，又拿帕子包了一下。

“也是，洛小姐本就是大夫。”林掌柜笑了笑，讓人把藥材都抬出來。

“洛小姐您點點，看看還缺些什么？”

洛水遞了一張紙給他：“勞煩林掌柜將這上面的藥材也一起配了，我一起帶走。”

林掌柜看了眼，面色沉重道：“這，這都是傷藥，是誰受傷了嗎？”

原來昨日闖進縣衙的人被重傷，今日一早，縣令就派人給醫官藥鋪傳了話，凡是看見刀傷劍傷的，一律要報給官府。

“還不是外面的災民，滾石刀傷的，數不勝數。年輕力壯的也就算了，那些老人孩童如何受得了。對了，若有止痛的麻沸散一類，有多少我都要了。”

“前兩日不是有個姓張的村民，因被山上滾落的石頭砸斷了腿，人雖然救了回來，可身體卻是痛的是吃不下睡不著的。”

“麻沸散哪里有，這本就是稀罕物，數月不見一回的。”林掌柜為難道。

“洛小姐菩薩心腸，這次也多虧了洛家出錢出力，洛小姐又親自為難民診治，救了不少人呢。可是這傷藥，官府查的緊呢，您看？”

“官府的事情，您自己做主好了。”

瞞著不報罪加一等，況且洛家最近一直在幫官府救助難民，任他去官府說些什么，洛水自然不用擔心。

再者洛家又是沐陽縣的世家，平日積累不少人脈，洛剡又是洛家獨子，這也是一直沒人懷疑他們的原因，畢竟誰會放棄百年基業，讓自己的孩子去干這偷雞某狗的勾當去。

“掌柜的，藥材打包好了！”小童遞過藥材單子給林掌柜，旁邊放了一板車的藥材。

“洛小姐，您看這......”林掌柜笑著看著手中的單子，言語自然不必多說。

洛水自知他是在催著收錢，便冷笑一聲，也不看他：“我今日來也是為此事而來的，雖說現在非常時期藥材漲價，我也理解。可如今這價格漲的過于離譜些了吧，且說這三七，原本三錢一斤，如今你又給我什么價？你這漲了三倍不止。林掌柜，我們合作這么久了，您這么做多少有些不地道了。”

“洛小姐這話說的，您也知道如今這藥材進來有多難！我就是不賺您的錢，也別叫我折本了才是。”林掌柜說著給小童遞個眼神，小童立馬拿了一個禮盒過來。

“您瞧瞧，我知您是愛惜珍貴藥材的，這可是我花大價錢入的號稱千年人參的，正想著給您送去呢。”林掌柜獻寶一樣將人參奉上，心里卻不禁鄙夷起來。

說起來洛水是他的大客戶不假，可終究是個毛都沒長齊的臭丫頭罷了。不是為了攀上洛家這棵大樹，他又怎會這般討好。

洛水只是瞥了一眼，嗤笑一聲：“林掌柜識藥材無數，莫不是被人騙了？這人參，我瞧著頂多十年八年，怎好號稱千年人參？”

“洛小姐果然是明眼人，這世上別說千年人參，就是百年的都難得一見。這人參也就別人這么一說，我這么一聽罷了。總歸是個好東西，洛小姐別嫌棄才是。”

洛水剛到家門口，發現門外站著好幾個官兵。

洛水看了眼小琳，小琳回視一笑。

上前問道：“小哥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