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后。
洛陽城就不再是洛陽城，片片飛舞的雪花，白雪皚皚的宮殿，讓騷人墨客聯想到了大漢的雄偉、曹魏的風骨，詩意文采油然而生。
但高歡只覺得寒冷。
他打了個噴嚏，臉上滿是怨念。
時至今日，他依舊沒有領到北魏的工資，但已經是第二次出差了……
這個逼班真的是非上不可嗎？
答案不言而喻。
在他面前的御道中，三百精銳騎兵裹成粽子，排著隊列迤邐前行，旌旗招展，刀槍如林，滿天飛雪中這幅畫面顯得雄渾又悲壯。
“……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穿著男裝，裹成粽子的婁昭君‘念’完自己新做的詩，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高歡：“高少卿，小女子這首詞寫得如何？”
你臉皮還敢再厚點嗎……高歡點點頭：“將軍白發確實是有，但征夫淚卻沒有看到！畢竟我軍士氣如虹！”
白發將軍是楊大眼。
許是注意到了高歡的目光，楊大眼立刻靠了過來，笑呵呵說道：“這大雪天還要行軍，真是難為少卿了！”
說話間，楊大眼滿是感恩之色。
畢竟若不是高歡舉薦，他撈不到這個平定元法僧叛亂的機會！
嗯，三日前北方傳來消息。
元法僧反了。
不過東三鎮只有元法僧坐鎮的柔玄鎮參與叛亂，剩下的兩鎮旗幟鮮明的要和壞分子元法僧斗爭到底，只是此刻被亂軍圍城，朝不保夕……
高歡此行就是跟著楊大眼北上，匯合爾朱榮，再去胖揍元法僧，順道查察吏治！
婁昭君看了看楊大眼，從高歡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失望。
楊大眼，眼睛并不大！
但此人身高腿長，足有近兩米高，此刻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
婁昭君望向身邊穿著兜帽，手持錫杖的達摩：“高少卿此行北上，就勞煩大師多多護其周全，事成之后，小女子當在嵩山為大師修建廟宇，塑我佛金身！”
嗯，婁昭君擔心高歡做‘八府巡按’的時候得罪人，再遭刺殺，故此請動達摩為其護衛。
所以，她慘了，她陷入愛河啦……高歡笑容滿面。
“阿彌陀佛……”
達摩合十行禮：“高少卿與我佛有緣，縱然婁施主不為老僧修建廟宇，老僧也當盡力護其周全。”
楊大眼不屑的撇撇嘴。
此次出征他是上陣父子兵，還帶來了他的三個兒子。
楊甑生、楊領軍、楊征南。
他心中堅信，有他們父子三人在，即便是高歡如劉阿斗那般陷入曹軍重圍，他們父子也可如趙子龍那樣帶著高歡七進七出！
高歡負責嘎嘎，他們只管亂殺的那種！
畢竟他可是被稱為‘當世推其驍果，皆以為關張弗之過也’的男人！
關羽、張飛加起來和他差不多，區區趙云何足道哉？
嗯，這是他自己的理解，畢竟他是個丈育……
閑談幾句。
高歡正要動身出發。
此時，蔡儁突然騎著馬從遠處跑來，先是看了看婁昭君，然后臉色很是怪異的說道：“我看見韓軌了……嗯，還有韓智輝。”
婁昭君的神色頓時奇妙了起來。
怎么說呢。
不是吃醋，而是濃濃的八卦和好奇。
“看就看見了唄……”高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話說韓軌那廝什么時候來的洛陽城啊，怎么一直沒有來見我？”
蔡儁：“……”
婁昭君狀似無意問道：“他們怎么會來這里？”
蔡儁回答道：“不太清楚，看起來像是去哪間寺廟禮佛歸來……嗯，大郎，要見一見韓軌嗎？”
高歡：“？？？”
不是，你小子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吧……高歡以目示意婁昭君：“嗯嗯嗯嗯嗯嗯（她在這怎么見）？”
韓軌點頭：“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知道了，等她走了再說）。”
婁昭君：“咦咦咦咦，嘿嘿嘿（想見就見，別管我）！”
高歡：“？？？”
蔡儁：“？？？”
婁昭君仰起頭，滿臉得意。
開玩笑，她從前可是某985理工院校某系唯一的女生，更是社牛加團寵加系花，和一眾男子大生混成哥們兒之后，這樣的加密通訊她見多了！
高歡心一橫，翻身騎上他那匹毛發銀白如霜的汗血馬，慢慢靠近韓智輝的車隊。
韓軌神色復雜的迎了過來：“大郎……拜見高少卿！”
高歡舉起鞭子：“你這廝再做出這種鬼樣子，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你！”
韓軌唇角微微揚起。
此時，馬車簾子掀起，露出韓智輝那張清清爽爽的初戀臉，只是居移體、養移氣，做久了大官家的少夫人，韓智輝神色間又增添了些少婦的珠圓玉潤，有如一朵帶露的玫瑰，魅力更盛。
“高郎……”
韓智輝輕輕喚了一聲，只是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當初她母親嫌貧愛富，讓她嫁的陸秀如今不過是正六品上的尚書郎中，要想出頭還不知道度過多少春秋，而現在被她們嫌棄的‘貧’已經從員外郎升為侍中，正三品，和她公爹陸延的太仆卿同一品階！
如果，當年她多些勇氣，多些對高歡的信任，現在會是什么樣呢？
車窗內，還出現了另一個人的面孔。
陸秀。
人如其名，陸秀長得確實清秀。
但不如高歡遠矣……婁昭君迅速做出判斷，有些懷疑起了韓智輝的品味。
陸秀望向高歡，臉上依舊帶著世家子弟的優越，仿佛他才是那個天子寵臣般的居高臨下：“賀六渾，你這是要去往何處？”
高歡：“？？？”
他是不是五石散磕多了……高歡嗤笑一聲：“賀六渾這三個字也是你能叫的？你什么檔次，也敢在本少卿面前安坐車內？還不給我滾下來！”
畢竟他是正三品，如今的身份是‘使持節’，有先斬后奏之權！
陸秀大怒。
但不等他發火，高歡身后策馬跟隨的楊甑生、楊領軍、楊征南三兄弟冷笑一聲，對視一眼用馬槊刺入馬車頂棚，用力挑動。
轟！
馬車直接四分五裂。
“你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沒看到大軍開拔？此時就算是三品高官來了也要退避三舍，你何德何能居然敢出現在大軍之側？莫非是柔然派來的奸細？”
楊甑生拳頭捏的嘎巴作響。
另一邊的楊領軍、楊征南兄弟更是一挺長槊，一副要在陸秀身上戳一萬個透明窟窿的架勢。
“我們走、我們立刻就走！”
韓智輝擋在陸秀身前，淚光盈盈望向高歡：“高郎，放過他……求求你了！”
楊領軍、楊征南兄弟望向高歡。
陸秀也望著高歡，只是這一次他的眼神中再也沒有了居高臨下。
高歡嘆了口氣，眼角余光發現婁昭君遠去之后，才拱手道：“有緣再見吧！對了，沒事多練練游泳和潛水，將來或許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