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誰敢!”
虎嘯龍吟般的一聲呼喊,讓所有人都止步不前。
他們齊刷刷望過來,只見在高歡身邊站著身高兩米,如魔神般雄壯的楊大眼,不由得一陣膽戰心驚。
此時,于休再度呼喝:“還不動手!擒殺矯詔之人者賞黃金百斤,錦緞百匹!”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那些停下腳步的士兵又動了起來。
不只是士兵,一些征蜀大軍的將領也蠢蠢欲動。
高歡估摸了一下自己和于休的距離。
十步之內!
于是,他探手入懷,準備用高氏居合斬對方于當下!
嗯,就是開槍打死于休。
但有人更快。
高歡只覺得身邊刮過一道狂風,再定睛時,已經發現于休身邊站著一個身高兩米的壯漢。
楊大眼。
此刻,楊大眼手中長刀已經抵在了于休脖頸之上,回頭大聲道:“高公,下命令吧!”
高歡毫不遲疑,舉起虎符:“亂臣賊子,當誅!”
話音落下,楊大眼猛然揮刀。
咚!
于休人頭落地。
嘶!
現場滿是倒吸涼氣的聲音。
他們既震驚楊大眼恐怖如斯的武力,也感嘆高歡的處事果決!
楊甑生、楊領軍長刀出鞘,目光森然:“勿動,動則死!”
周遭士兵立刻止步不前。
高歡望向那群將領。
眾人紛紛拜倒在地齊聲吶喊。
“末將等愿聽從高公將令,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高歡終于松了口氣。
但僅僅也只是放松了一點點。
眼前這十萬大軍只是明面上歸降,要想讓他們徹底姓‘高’,還需要慢慢分化瓦解。
在高歡的命令下,全體將領各自回營,無將令不得擅離職守。
楊大眼湊過來,滿臉不解:“此時不發兵入洛,為何要讓各軍返回營壘,不許外出?”
高歡反問:“為何要發兵入洛?”
楊大眼擰著眉頭:“于領軍既然派遣北中郎將前來接管征蜀大軍,加害高司徒之心已然昭然若揭,若此刻高公率兵入洛,高司徒或還有救……”
沒救了,早就涼了……高歡喟然長嘆:“將軍有想過率兵入洛的后果嗎?”
楊大眼愣住。
北魏軍紀差不是一天兩天了。
高歡面露惆悵,緩緩道:“到時,大好洛陽城頃刻間化為人間煉獄,這是高司徒所不想看到的,故此他早知有今日之禍,卻依舊獨自一人前往宮中送別先帝……”
楊大眼心中的高肇形象陡然高大起來。
為了國家昌盛,百姓安寧,置個人生死榮辱于不顧!
他之前還惡意揣度高肇貪戀權力……
他真該死啊!
高歡硬生生擠出兩滴眼淚。
楊大眼滿臉悲戚:“大魏有高公父子,國之幸事也……”
然后,他用手掌輕輕撫摸高歡肩膀:“節哀……”
高歡有些不自然的皺皺眉,旋即冷笑:“說這些沒用,讓別人也節哀!”
說完,他讓人將于休人頭帶上,又率領千余甲騎奔向洛陽。
……………………
太極殿。
高肇已經死的不能再死,尸體被扔在一邊。
于忠心滿意足。
他暗暗在想,此刻于休應該已經掌控了征蜀大軍,那么整個洛陽城七成以上的軍隊已經落入了他的掌中!
只可惜他家的于皇后死的早,沒有留下個兒子,否則這時候他就要把元詡廢了,立自己的外甥為皇帝!
當然了,如果于皇后的兒子活著,皇位基本上和元詡沒半毛錢關系。
想著想著,于忠將目光投在元雍身上,大聲說道:
“請大王下令,立刻處決高氏余孽,抓捕高氏黨羽!”
元雍裝作什么也沒聽見。
于忠大怒。
畢竟當初他們說好的,他殺了高肇,元雍下旨誅殺高氏余孽,他二人共同輔佐新君!
元懌是個老實人。
他并不知道于忠和元雍的謀劃,因此勸諫道:“高司徒雖然弄權,殘害忠良,然高氏畢竟于國有功,若無高太后,何來先帝,又何來今上?”
“于領軍還是莫要斬盡殺絕的好……”
“依本王之見,高肇既然伏法,其余黨羽就不再追究了……”
“至于高肇本人,削去官職爵位,以士禮安葬吧。”
……
左仆射郭祚、尚書裴植也紛紛勸說。
畢竟高肇權傾朝野那些年,大魏官場中和高肇有來往之人不在少數。
全抓了。
不用南梁打過來,北魏自己就崩潰了!
于忠那個急啊。
他還要再威逼利誘一番元雍時,突然看見高歡施施然從外面走來,身后還跟著一個舉著托盤的黃門侍郎。
后者瑟瑟發抖。
于忠冷笑:“蓮花三郎來了?看看那是誰!”
高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地面上躺著的是身穿喪服的高肇,遍體鱗傷,暗紅色的鮮血散發出濃郁的鐵銹味。
于忠瞪著雙眼:“奸佞弄權,殘害宗室,高肇今日就是汝之明日!”
高歡同樣大聲怒斥:“賊子冤殺司徒,終有一日汝將后悔莫及!”
“后悔?”
于忠哈哈大笑。
高歡懶得多說什么,只是面向元雍行禮:“下官奉皇后敕令,全權接掌征蜀大軍!期間北中郎將于休橫加阻撓密謀造反,妄圖加害本官,反被本官所殺!”
“人頭現在呈上,請大王明鑒!”
他說完,那個戰戰兢兢的黃門侍郎當即高舉托盤,露出于休那面部猙獰,血肉模糊的頭顱。
元雍沉默不語。
元懌、元澄二人愣住不動。
于忠臉上的神色從得意轉變為驚愕,又從驚愕變為驚駭,接著又變為滿滿的哀傷,最終定格在了怒不可遏,眉毛倒豎,頭發扶風而動,就差如傳說中那樣‘怒發沖冠’了……
“你……”
“你好大膽!”
于忠戟指高歡,聲嘶力竭:“汝擅殺大將,罪在不赦!”
高歡毫不理會,只是面向元雍:“北中郎將擅離職守,矯詔號令征蜀大軍,此舉如同謀反,下官請求徹查此案,掃清朝中奸佞!”
元懌猛然瞪大眼睛。
若于休被高歡證實了謀反,最低限度也是個誅族,整個于氏一族將會面臨滅頂之災!
高歡盯著元雍。
畢竟他和對方的謀劃,就是借機除掉于忠,瓜分對方手中的權柄!
最初的理由,是于忠擅殺高肇。
而現在他有了更好借口。
于休謀反。
雖然于休已經死了,但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只要元雍下令,于忠死無葬尸之地!
但出乎高歡的預料,元雍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搖頭道:“北中郎將前往征蜀大軍安撫軍心,此事本王知曉,所謂阻撓高公,違抗皇后敕令乃他一人之事,與他人無關……”
“既然高公已然接掌征蜀大軍,此事就讓他過去吧……”
“不要再追究了!”
他說完,滿臉苦澀。
兩虎相爭誰死誰活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件事。
高氏和于氏拼殺之后,北魏離亡國之日不遠。
如今的北魏經不起折騰,因此他只能是盡量做個泥瓦匠,努力和稀泥,平衡各方。
只可惜在場無人領情。
于忠冷笑連連。
高歡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