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紐約一只貓頭鷹因為撞擊大樓而失去了生命，許多紐約人聞訊聚焦到了中央公園，帶著鮮花、向日葵、云雀花來悼念它，孩子們留下了小貓頭鷹的毛線玩具，還有紀念它的大幅照片和海報。一只貓頭鷹為什么擊中了如此多人們的內心，原來這是一個關于自由的動人心弦的故事。

它叫弗拉科，是一只雄性的歐亞雕鸮，世界上第二大品種的貓頭鷹。2010年，它出生在一個鳥類公園里，不到一歲就被送到了位于紐約曼哈頓的中央公園動物園。弗拉科在動物園里生活了12年，直到去年底，有人破壞了動物園的防護網，它跑了出來，鷹生第一次獲得了自由。但問題來了，弗拉科并不是美國本土鳥類，沒有任何野外經驗，這只長期圈養的貓頭鷹能活下來嗎？動物園想了很多辦法讓它回去，用裝滿冰凍死老鼠的陷阱來誘捕它，用其它鷹鸮的呼喚錄音來吸引它，結果弗拉科就是不為所動，似乎體驗過了自由的味道，任何誘惑也不足以讓它放棄當下。就在那個時候，弗拉科進入了更多人的視野，許多人在網上簽名發出請愿書，讓弗拉科自由。請愿書里寫道：弗拉科一直吸引著人們，不僅因為它是一只如此美麗的鳥，有著奇妙的耳朵叢和華麗的六英尺翼展，還因為我們被它對自由飛翔的渴望所感動，我不想看到它在籠子里被展出，我們希望它能夠茁壯成長。

弗拉科也努力適應著全新的城市流浪生活，觀察者們發現僅僅過了一周，弗拉科就開始掌握了在城市里捕獵技巧，它常常在中央公園附近打獵，慢慢地完全能夠自主進食，它的飛行技巧也開始突飛猛進，它開始離開熟悉的中央公園去曼哈頓下城區探索并打開它的新地圖，它偶爾會飛到人類的窗口，注視著房間里生活的人們。在這種情況下，動物園決定放棄對弗拉科的抓捕，弗拉科完成了“肖申克的救贖”，成為一只真正生長于天地間的自由的貓頭鷹，它的羽翼變得更有光芒。

弗拉科成了超級網紅，紐約甚至外地的觀鳥客都來蹲守拍下它的身影，一名著名的兒童作家寫了一本以弗拉科為原型的兒童故事繪本。今年的2月2日，紐約時報為弗拉科發文，慶祝弗拉科“越獄一周年”。有人在午夜聽到弗拉科在城市上空嗚嗚鳴叫，人們說它有時會叫幾個小時，動物學家說這是出于繁殖的求偶聲，但偌大的紐約城并沒有雌性的歐亞雕梟能夠與它相配。這樣孤獨任性又自由的生活持續了十幾個月，今年2月噩運降臨，人們發現弗拉科倒在街邊，傷勢嚴重。野鳥基金會的救治雖然及時，但仍然沒有能夠留住弗拉科的生命。

動物保護組織調查報告說，奪走弗拉科性命的是城市建筑物。作為自由的代價，城市間生存的弗拉科，在一次肆意飛行里，擦向了摩天大樓，胸部和右眼受傷，從高處摔了下來。紀念弗拉科的人們把那些令人心碎的詩歌和筆記潦草地寫在紙板上、便利貼上，這些留言慶祝弗拉科從動物園逃出來，學會作為一只自由的貓頭鷹，有了生活的勇敢和決心，成就了一段非凡的旅程。

它從一個紐約小浴室大小的籠子到曼哈頓的荒野，從中央公園到河濱大道，它愉快地探索同時大聲地呼喊著，宣布它的自由，人們紀念這只擁抱自己的貓頭鷹，也像在歌頌每一個人生命里的自由。在一張紀念弗拉科的手寫紙條上寫著：像所有的英雄一樣，在我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飛向了我們，你生前被愛、被珍惜、被預示，死后也將繼續被珍惜，非常非常感謝你。還有一張紙條感謝弗拉科“教導并提醒我們同情和愛”，紙條寫著“我們會想念你，看著你，聽到你的叫聲，你空靈而深情的凝視，你美麗的琥珀色眼睛以及你的存在，給我們帶來過平靜和安慰”。

這一趟風雪卡久寺，看到了扎西心心念念的九色鳥，大飽眼福。我問小楊，為何要丟開坦克去周游列國，他回答我：“扎西啟發了我，她說可能沒那么快回亞青寺。”“為何？”“那一大塊都信佛，她要去好好轉一轉。”云游四海啊，難怪我問她時，她就說頭暈。好，我把家里的事處理好了，就去找你們。

扎西確是一個虔誠的朝圣者，雖這么向往九色鳥，但我卻覺得更像這只貓頭鷹，小楊、郭少、胡子哥、內蒙童等這一幫徒步者，還有寫詩的秋子，是不是也有點像呢，我覺得他們都是進化成人形的弗拉科。把時間拉長，從文的早年、三毛的一生恐怕也是吧，不然哪來如此凄美的邊城和撒哈拉的故事。

有一次，我無意中刷到三毛的抖音，看到他頭上的三根辮子沒了，變成一蓬亂草。他沒食言，確實還在藏西及大西北踩著自行車風餐露宿。后來摔傷了腦袋，脖子架了一個支撐，但可幸的是旁邊多了一個女子在伴隨他、照顧他，他也是一只翱翔的弗拉科。

榮格說：人的一生有兩次生命，第一次是活給別人看的，第二次是活給自己的。也許他們都在努力地活著自己，但與弗拉科不同的是，他們都活著。

去大昭寺的路上，八廓街路面的青石板，縫隙還有少許殘雪，旁邊的店里飄出音樂，在播放行吟詩人大冰《在大昭寺廣場曬太陽》的歌詞。沒錯，是讀的，這首歌本身就是讀出來的：

依偎在大昭寺廣場曬太陽

撫落滿頭的格桑花香

下午三點的時候

你說你喜歡瑪吉阿米的臉龐

呼吸著LS午后的陽光

在這個找不到影子的地方

你的腳尖敲打著不知出處的節奏

喃喃自語然后顧盼生輝

目光悠遠時而綿長

我聽到你在自說自唱

沒有旋律沒有歌名

像天賜神授的格薩爾王

我知道你近在咫尺卻正在飛翔

無欲無求然后悲辛交集

如同前世今生的夾縫中來來往往

疊起干洗過的愛情和少許憂傷

縫進一度風塵仆仆的行囊

穿越半個世界的冬天躲在這兒

有時候浮起一個微笑

有時候輕輕吟唱

你說你不敢確定這是否就是幸福

萍水相逢的某年某月

藏地的陽光鋪灑在你我身上

聽著聽著，我的腳步慢了下來，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二郞山的映山紅、米拉山的風馬旗，想起了怒江邊用摩托載我的藏族青年、徒步路上渴時給我們水的藏族大媽，想起了卡瓦洛日神山的雪、羊措雍湖如孩子眼眸般清澈的湖水、到處青稞田大塊大塊的誘人金黃，還有青蘋果林中的野炊、旺果節深夜的篝火和遙遠大海的無邊蔚藍……

我忘了什么嗎，不，我會記住一切。

唵嘛呢叭咪吽。

（全文完）

丁也一生，斷續寫于2024年2-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