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勝眉頭緊皺，這卦象可不太妙啊。

兌為澤，坎為水。

澤與水連在一起，看似是水利大澤。

實則水在下方，澤中無水，魚蝦俱有傾覆之厄難。

而在帳外，宋江一把抓住了本應負責在后方押運糧草，如今卻狼狽逃來的宋清，連聲詢問。

“是一員白馬銀甲的將官，突然殺了出來。我等本就在后方扎營，沒有防備，眨眼間便死了七七八八。”

宋清半邊頭發都被火燎了去，但因為跑得快，倒是沒受什么傷。

宋江放開弟弟，心中陰云繚繞，卻又死活想不明白，這是哪來的人馬。

殊不知，莫易自太原出發，部下俱是一人三馬，沿著黃河幾字彎的末尾整整狂奔了一千六百里。

中間他還效仿一回南北朝時侯莫陳崇故事。

侯莫陳崇為北周八柱國之一，曾領七人攻陷原州，生擒刺史史歸。

莫易則是帶五名親兵扮做傳遞軍情的騎兵，直沖函谷關。

守關士卒看見六個人過來完全沒想到這是來攻城的。

他們還主動幫忙驅散了過關的人群，讓莫易控制關門的難度小了不少。

隨后，莫易根本沒有在意函谷關歸屬，帶人沿著黃河一路東行，把宋江堵在了天井關前。

次日天明，宋江于營中搭起高臺眺望后方，便見得千余士卒簇擁著一人自山間涌出。

那人銀盔白甲，穿一件素羅戰袍，倒提銀戟，正是莫易。

但見他風姿超塵，英武卓絕，有詩為證。

詩曰：

“銀戟橫胸刃含霜，雕顏玉貌世無雙。

酒向壚頭問劉邦，馬踏長河比霸王。

十面關河空冀北，百年天地有濠梁。

英雄意氣千秋浪，萬壑煙云拜秦王。”

宋江看莫易身旁還有一員頗為眼熟的英武將官。

只是他及時雨之名響徹山東河北，熟人委實太多，離得又遠，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了。

兩軍對壘，敵人雖然只有數千，但山口更窄，容納百人都費勁。

宋江見對面氣勢，心里便有些煎熬。

沒成想，莫易身前士卒分開，露出一條道路來。

他這位主帥，竟是親自出陣了。

宋庭對莫易的記錄嚴重滯后，還停留在西軍時期，而梁山也有幾位好漢聽過他名聲。

因此，宋江對莫易的武力根本就沒有個準確的認知。

見莫易打馬前來叫陣，他大喜過望，當即就要點起猛將出戰。

不料梁山陣中一員將領竟是比宋江開口還快，縱馬便沖了上去。

那人掌中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風，正是霹靂火秦明。

宋江剛看清楚上去的是秦明，贊了半句：

“好個秦……”

下一瞬，宋江就急聲大喝道：

“快去救秦明！”

梁山陣中，單以理論來說，曾做過八十萬禁軍教頭的林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他看莫易上前時的馬蹄印就知道不對了。

冬日土層往往較硬，此地還是山間，那白馬竟然能踩出一個個深深的蹄印來，顯然負重極大。

能使方天畫戟，還是加重版，這種人不可能好對付。

林沖本打算自己先上的，沒成想秦明先沖出去了。

他怕索超也上去，自己還得援護二人，連忙打馬出陣：

“逆賊，且來見識林沖槍法。”

林沖蛇矛乍一會方天畫戟，他就有了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昨天在天井關下，他和楊士澣兵器碰撞時就是這種雙手震顫，兩臂生疼，幾乎控制不住兵器的感覺。

但楊士澣用的是擂鼓甕金錘，兵器太重，拖累地馬都跑不起來。

面對他時，林沖自可以采取游斗之法。

莫易胯下這匹蔣子文親自送上門的神駒可沒那么大的負擔。

只三個回合，林沖就被莫易銀戟上的月牙刃削掉了盔纓，腦門上滿是冷汗。

“林沖啊，聽說你被高俅那廝害得家破人亡，如今怎地又被高俅招安了？”

關鍵是莫易一邊物理上毆打林沖，一邊還在精神上刺激他：

“我也在汴梁呆過，你父親、岳父俱都已經沒了吧，不知受了招安之后，可有前去拜祭過，可有和他們講講你與高俅再度攜手一事？”

“住口！”

林沖哪里聽得了這個，當即與莫易硬拼起來：

“林沖食軍祿，受君恩，如今為官家來殺你這逆賊，與高俅何干。”

兩人又斗了數個回合，林沖虎口崩裂，左肋被銀戟挑開，鮮血橫流。

莫易眼見他仍舊如瘋虎一般，絲毫退意也無，心知林沖內心與口上說得怕是大為不同。

華夏自古宣揚忠孝。

子曾經曰過，父母之仇，弗與共天下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斗。

林沖與高俅有破家滅門的大仇，如今卻眼瞅著又要受高俅這個殿帥府太尉節制了。

往事耿耿于懷，郁悶難消，他自己尚未察覺，實際上已經覺得這人間了無趣味，有了輕生自滅之意。

“林沖吶，要我說，總歸你也會是孤單一人了，不如和高衙內學學，也認高俅作父如何？”

莫易便又在林沖傷口上撒鹽：

“你比那高衙內強出何止百倍，想必高俅一定會欣喜非常，屆時再娶一房妻子，你高家也算是有后了。”

他不但撒鹽，甚至撒了孜然和辣椒：

“按照高家輩分，你應當叫高世沖，不過這名字不太好聽，要不然看在你哥哥高世德份上，你改名叫高世行如何，高世孝也不錯，高俅肯定喜歡。”

林沖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目眥欲裂，眼角殷紅流淌，也不知是血還是淚，只是木然揮矛，與莫易廝殺。

宋江在后方也聽不見莫易在說些什么，但眼見著林沖也要出事，忙點將支援。

他此時已經有點經驗了，知道面對這種驚世猛將時，武藝精巧的人往往更有優勢，當即命令董平出戰。

董平綽號雙槍將，河東上黨郡人氏，原是東平府兵馬都監，后被宋江用計生擒，遂歸順梁山。

梁山大聚義時，他排第十五位，應天立星，為馬軍五虎將之一。

他倒也算得上是俊秀，手持雙槍殺來。

孰料莫易斜藐了他一眼：

“你是個什么東西，也配與我爭鋒？”

銀戟探出，自下方掄開，董平眼尚未來得及眨上一下，整個人便被當胸挑殺。

莫易踏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