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1990年,我上小學五年級時,記得有一天放學后,教室里只剩科仔和我,我倆趴在窗臺,漫不經心地四處眺望,無意中看到我的另外三個同學,正悄悄走向學校后面圍墻缺口處,一個接一個鉆了出去,圍墻后面是連綿幾片魚塘,魚塘后面就是郊區,記得是一片稻田和村舍。突遇這種稀奇事,我和科仔滿肚子疑惑。
第二天消息傳出,原來是班上兩位男生,拉著一位女生離家出走了。班主任深感責任重大,把班上同學一個個叫去詢問,至于有沒有報警,我記不清了。我只知道這三個人是很好的玩伴,平時常聚在一起。
至于他們為什么離家出走,我認為,無非是對枯燥學業的反抗,對外面世界的稀奇,想去探索一番。因為你知道,我們都住在一個有“城中之城”之稱的機關大院里,這里既是父母上班的地方,也是我們上學的地方,更是我們生活起居的地方,我們的一切都被限定在這個所謂的“大院”內,我們足不出戶,對外界一無所事,對這個城市的真面貌充滿好奇。
他們在外面游蕩好幾天之后,其中一人,因為身上錢花完了,想偷偷溜回家找點錢,結果被家人當場逮到,另外兩個沒了后援,當然撐不下去,無奈只好也回了家,免不了一頓臭罵,甚至胖揍。
這件事當時在大院里還挺轟動,負面影響不小,我記得,在學校廣場,有一天舉行完升旗儀式,這三個人輪流走上旗臺前,在全校師生的注目下,聲淚俱下地把親筆寫的檢討書念了一遍,尤其那個女同學,邊念邊哭,十分羞愧。我當時不覺得這有什么丟人的,反倒十分欽佩他們的勇氣,后來回老家過年,在親朋好友面前,我還把他們的壯舉大肆宣揚了一番。
時間轉回2024年,此時我兒子正好也念小學五年級,我把這件事講給他聽,他并不感興趣,因為時代變了,他們這一代,無法理解所謂的“大院”,我兒子這一代,從一出生就坐著私家汽車,跑遍城市每一處角落,只要那里值得去值得看。只要假期充足,借助高鐵和飛機,可以滿中國跑,只要對那個地方有興致。他們這一代,不受地域限制。所以理解不了大院代表的“封閉”含義。
我學生時代倒沒像他們那樣離家出走,但有過一次玩失蹤,那還是在幼兒園時,我伙同一個男孩,趁大家都在午休,偷偷溜出幼兒園,當時這事也挺轟動,老師們從未遇到過這種奇葩事,差點都懵了,四處尋找,也打了電話到我爸單位,據說還報了警,就這樣熱熱鬧鬧尋了一下午,最后在職工醫院后面小花園里,發現了我們,我們痛痛快快玩了一下午,此時正躺在草坪上休憩,全然不知外面有多少人因為我們都快急瘋了。那天晚上,我爸爸不動聲色地哄我脫掉大棉褲,說褲子臟了要拿去洗,誰知剛脫掉褲子他就變了臉色,還從腰間抽出皮帶,狠狠抽我屁股好幾下,質問我下次還敢不敢,我當然哭爹喊娘地說,不敢了,不敢了,打死我也不敢了。后面,我確實沒在偷溜,因為怕挨皮帶抽。
說實話,感覺也只有我爸爸舍得打我,我媽媽性情溫和賢惠,計劃生育就生了我這一胎,心疼還來不及呢。我爺爺奶奶那更是把我當寶貝,就我這一個孫子,不疼我疼誰啊。印象中,我爺爺遇到我爸爸打孩子,那真上去阻攔,還不忘把我爸訓一頓,只不過我爸是鐵了心,信奉“大棒下面出孝子”,“不打不成才”。他奚落我爺爺,說他生那么多子女干啥,疏于管教,后面的幾個都不成器,當初就不該要。敢情我爸爸心里原來那么有優越感,覺得就他自己最優秀。
上小學以后,挨打挨訓大部分不是因為學習,當時成績還算不錯,主要問題在于我生活自理能力差、懶惰、不注意衛生等等,我爸爸天天盯著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找我茬兒。記得有一次,我頂嘴了,他扇了我兩耳光,我一氣之下跑出家。
他急著去醫院上夜班,顧不上我,但把我媽媽嚇壞了,到處找我,怕我想不開,出什么意外。實際上,我膽子小,能出什么意外,出格的舉動我不敢做的,我只是四處閑逛,逛累了就溜到學校操場,躺在草坪上休息,隱約聽到我媽媽在附近喊我名字,但我賭氣不吭聲。當時初夏,躺在草坪上不冷,夜深后,遇到一個學長,他在準備高考,學累了出來散散心。我們攀談起來,他知道我的情況后,勸我趕緊回家,不要讓家人操心。我聽不進去不愿回,后來他走了,不知過了多久,我在草坪上被人搖醒,睜眼一看,還是那位學長,他學累了第二次出來走走,他仍舊勸我趕緊回家,我問他幾點鐘了,他說已經2點了,我從沒這么晚不回家,心里有點后悔,并且很困乏很孤獨,在草坪上也睡不好,最后我答應回家。
我沒好意思喊我媽媽開門,因為我家住一樓,我直接從我房間敞開的窗戶翻了進去,摸黑上了床。第二天,我媽媽走到我床邊,她說她一夜都沒睡著,我翻窗戶的時候她知道,她叫我以后別再這樣了。這事她一直沒讓我爸爸知道,不然又要挨一頓揍。
后來,我爸爸再訓我揍我,我也不往外跑了,我待在自己房間里,聽音樂或是看書,自行減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