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傍晚收工的時候，接班的王叔趁素沄喝水的功夫，搭了一腔“沄啊，這都末秋了，咱廠旁那棵玉蘭，嘿，開了幾朵，也不是開花的季節啊，還是紫花花”，說完朝車間巡查去了。

看著空蕩蕩的廠房，了無生趣，只有通紅的晚霞映射里的那幾縷亮影，泛著金光。

拿起車鑰匙，走出廠區，側身看了一眼那棵玉蘭，確實在葉片深處包裹著幾朵花，還有那么一兩朵綻開著，其它的都枯黃抽巴著。

啟動車子，快速駛進開闊的國道。

天擦黑的時候進了海子的飯館。

倆口子一直在忙活，也沒特意招呼。素沄幫著收拾了一通。坐回老位置，握著茶杯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

杜海用胳膊戳了一下桂英，“又這樣了，哎！”

桂英忙活停當，扯了半瓶酒蹲在素沄面前，“這個千殺的，心都是石頭做的，咋就捂不熱”，

“姐，瞧我這日子過得，”說完咕咚咕咚整了半杯酒，仰頭就是一口。

“沄，我和海子眼看著你這么些年的不易，守著這么一個營生，一東一西的挨日子，哎，”自己也仰頭大半杯灌下去。

“他也沒錯，俺倆就不是攪在一個鍋里討生活的人，都活的不敞亮，大凡我也是努力了，”說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要不咱去北坡求個香，都說挺靈的，”說完悄沒聲兒地看了一眼杜海，

“要求也得是來生，”說完沖著桂英笑了，

“也是，咱就過咱的，不就一輩子嘛，眨眼就老了，什么好不好的，愛誰誰，”又整了一口，

倆個人不解氣兒，還把杜海命一樣的半瓶私藏也喝了個底兒掉。

店里的客人都走了，杜海正收拾的功夫，聽著有人哭，慌得跑出來一看，倆女人哭的稀里嘩啦，杵在那兒，都不知道該哄哪個。

又默默地退回了后廚，繼續整飭。不由得也默默地流下了一行滾燙的淚水。

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風開。

陳凱給滿江紅掛完電話，看看表，時間富裕，在街角的咖啡店點了一杯，坐下來等著車來。

一杯咖啡還沒動，滿江紅已經把車停在了路邊，舉著手機的時候看到了櫥窗邊的陳凱。

哥倆趕到飯店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齊了。腳還沒落穩，咣咣咣，三杯入場。

連日的加班趕活兒，再加上長途貨運，今天的一通酒落肚，真的是懵了，感覺人頭恍惚，也顧不得許多，倒頭就靠在椅背上迷糊著了。

幾個還想捅醒他，陳凱都攔住了，替他解圍，“哥，你就寵著他吧，”，

“哪能，下次補上。”

直到聚會散了，滿江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進的凱哥家。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漆黑一片。

“醒啦，歐陽的湯水還是有效果，說你天黑一準醒，咱倆這煙酒混合物，怕熏染陽，娘倆去姥姥家了，你來一杯水？”

滿江紅做起來，想站起來，踉蹌了一下，又坐了回去。接過水，喝了幾口。

陳凱在廚房給他端來歐陽熬的養胃湯，看著他滋滋喝完。倆個人挪到飄窗前的休閑椅上，打開窗，點上煙，都望著窗外霓虹閃爍的街道。

這當下的功夫，滿江紅的腦回路才開始滿播素沄的一幕幕。想著這個要強的女人，居然開始費勁心思討要一份應當應分的愛，禁不住用手插進發絲里，使勁兒摳抓。

陳凱回過神，看見這一幕，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到酒柜，自己倒了一杯，回到飄窗，深深地壓了一口。

“要是能過，就放了這攤子，回去，找點小營生，這樣終究不是過法。”

“素沄，是個好女人，終是錯付了！”說完捂著臉竟然失聲大哭。

陳凱深知這個哥們，知道終是回不去了。明明是兩個有情人，卻在不同的緯度拼命追逐著。

日子，緩緩地流淌。

滿江紅除了工作，已經很久不去電腦。把日子拉回平衡狀態，哪怕是思緒也不讓它多一絲非分之想。盡努力保持一份潔凈，自欺欺人的回饋對素沄的那份守護。

畢竟，面對那么盡心綻放在自己面前花顏，不能當做不存在。哪怕它，并沒有開在屬于她的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