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顏然此刻心里非常激動，過完今天的最后一組測試，就可以真正回歸生活了。

顏為民站在測試中心的走廊上，盯著門頭上的紅色字體，心里像打鼓。雖然知道測試結果會離預測不遠，但還是有些緊張。

紅色的頂燈變成了乳白色，一會兒門打開，一行人離開，尾隨著后面的是兒子和主治醫生。韓主任笑盈盈地拍拍小伙子的肩頭，“恭喜啊！小伙子，指標各項都正常。”

顏為民迎上去，向韓主任表達了謝意。看著遠去的一行人的白色背影，知道這三年的努力終于有了好的結果。

顏然緊緊地抱住了父親。父子倆就站在大廳里相擁而泣。

老顏家接到電話，晗玲伏在婆婆身上禁不住熱淚盈眶。顏奶奶輕拍著兒媳，不住地安撫。顏老爺子站起來，笑呵呵地說道:“這個好消息得告訴佟老弟，可以殺一盤。”自從上次佟建國參加了顏家的家宴，和顏老爺子那是一見如故。經常下棋，鼓弄菜園子，花壇子，熟稔地很。

辦完一切手續，取了檢測報告，走出醫院。在回賓館的路上，顏然說道:“爸，我想去見一個朋友，就不陪你回賓館了。”

顏為民知道此時的兒子已經可以正常走動了，但還是關切地說:“要不要開車送你？”

“不用，爸，放心吧！這里我還是熟悉的。”

看著兒子欣然離去，為民回到賓館，打電話給幾位戰友表示對爺倆關照的謝意，收拾行李，等待兒子回來后返程。

顏然很快找到了一家網吧，登錄以后，看到天使的翅膀頭像是灰色的，他知道她在備課準備考試，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做了留言。

遙遠的遠方:知道你在備考，但是還是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我拿到了檢測報告，都通關了。

遙遠的遠方:我在京城。

遠方:我知道提這個要求很突然，除了家人，你是我此刻最想見到的人。

遠方:我下午返程，如果方便可聯系我，電話號碼。

一口氣打完這通字，顏然心里豁然開朗，三年了，終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點點滴滴，歷歷在目，一縷不可割舍的情思纏繞著他。這讓他覺得，這一生，除了賽事，親情，還有這樣一種感情這么重要。

黃依儷一手涂著眼睫毛，一手點開跳躍的頭像，看完留言，咯咯地笑了。心里思忖道:傻小子，你倆本來就認識，只是你不識他。關于曉羽和晗玲姐一家的事兒，依儷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也知道這個網上的遠方就是晗玲姐的兒子。不管怎么磨泡曉羽，始終也沒有看到這小子的真面目。這一點倒是她最關心的，什么腿不腿的，人是不是長得帥才最重要。曉羽成天說她花癡，說好看帥氣可以當飯吃嗎，反正在依儷看來，那都不重要，至少得看著美才好。

天使的翅膀:嘿，我是她室友，我知道你，你不太知道我。

翅膀:她今天考試，大概其不會給你打電話，不過你可以去看看她，既滿足你此時心愿，又不打擾她。

顏然看到字幕，心里一陣不可言喻的欣喜:原來在她的生活了早就有了他的存在。

遠方:謝謝你。

遠方:可是我怎么確認哪一個是她？

依儷看到這里也正經起來，畢竟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曉羽的本意，胡來歸胡來，不能破格。略微思索了一下，

翅膀:我們來一個君子協定吧，我就是愛瞎操心，見不見你是她的事兒，我把考試地址給你，但你得保證她考完再聯系她。這次考試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地址打在了屏幕上。

遠方:再次感謝你。我會遵守的。

顏然記下地址，出了網吧，感覺豁然開朗。

曉羽從容走出考場，相信結果也不會離自己預期很遠。

打開電話撥給了依儷:“親愛的天使，你許諾的便宜坊烤鴨不許抵賴啊，準備吧！”

“太好啦！我們曉羽從來都沒有讓我失望過！”

“不過我還得告訴你一個不算壞的消息，”

“那就說吧，本小姐姐心情不錯。”

“你的那個白馬，就是晗玲姐家的那個，在京城，這會兒應該就在考場附近，電話號碼我發給你了，你要覺得合適就見啊，我看他很真誠，就替你做了一點小主，我掛了啊！”依儷說完趕緊掛了電話，干脆弄了一個靜音。

曉羽確實有點吃驚，沒想到顏然會突然有這種沖動。但是心里也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仿佛很親近。禁不住往人群里搜尋那個俊朗的身影。

顏然早早站在考試院不遠處，腦海里過了無數遍準備好的話。

清爽的微風輕輕地吹動著曉羽的長發，寶藍色的長衫襯著米白的長褲，更加修長清麗。

顏然一身淺灰色休閑裝，白色運動鞋，身姿挺拔，比三年前的照片上成熟了很多。

“喂，你好，是遠方嗎？”

“你好，是，”顏然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是沉默了，那些備好的臺詞兒瞬間空白了。

“謝謝你能來，我朋友冒失了，不好意思，我也有點吃驚，我也沒有想過走近你的現實生活，你好了，我很開心，希望能理解。”曉羽說完，眼角微微濕潤了，真心替顏然開心。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這樣硬生生走近他的生活中去。

“不會的，我就是想把好的消息告訴你，能理解。至少我能切身真切感受一下你所在的生活和城市。愿你考試如愿。”放下電話，顏然遠遠地看著那個地方，雖然不知道哪一個是她，但是能真切感受到她在那里，足夠了。

顏然拿起手機給父親發了具體位置，索性就坐在便道旁邊的休息椅上，一是在這里等父親開車來接他，一是想再一個人靜靜地感受一下，想念的人在這里的痕跡。

曉羽向著遠處走了一段，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看著顏然。

她其實早就后悔做這件事了。在顏然的網絡世界里，曉羽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種方式，簡單，體會到了全身心投入到一種事物里的那種心流的感覺，就像顏然給他描述的那樣:感覺輕盈，漫步在一個多維度的空間里。

而且還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個不一樣的男孩兒。但又很快把這種想法扼殺了。就好像自己被邀請去做客，偷拿了客人家的一樣東西。

本來打算在顏然恢復正常以后，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今天看到顏然和他的表情，她知道:這件事弄復雜了，至少現在不好說清楚。不能讓顏然剛走出牢籠，又感覺掉進一個事先編織的網。都本無心的事兒，卻落得刻意。

輕柔的風啊，一會兒吹拂她的長發，一會兒又撩撥他的心弦，兩頭心事，怎是微風可以牽得動的。

直到看著顏然上車，那個不舍的回眸，曉羽才抬腳走進熙攘的人海。

顏為民還沉浸在濃厚的喜悅中，竟然沒有覺察到兒子臉上的那一絲失落。

車子緩緩駛入離開京城的高速路上，滿載著老顏家為之努力了三年的豐厚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