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立行聽完只覺羞愧,他早該問的。
前些年,那時他剛被封為侯爺。他想要遣人回老夫人娘家報喜,讓自己的母親在娘家也長長臉。
誰知一番打聽之下,才知道自己母親當年是強搶的婚事,而且用的還是不入流的手段。
從那時起,他雖沒有疏遠自己的母親,但也不再像從前那般親近。因為他打心底里覺得羞恥。
現在告訴他,他查到的都是片面的,他誤會了自己母親這么多年,他真該死啊。
溫立行再也坐不住,起身跪在老太太榻前,也不說話,只口中不停地喊著母親...母親...
溫如陵被自己父親的動作嚇了一跳,可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想了半響開口道:“這事兒不對啊。祖母,按您說的,明明是白老夫人錯了,可為何她死后還要纏著我們家?”溫如陵的話如同一聲驚雷,在每個人的耳邊回響。
是啊,這是為什么呢?
溫如初輕笑一聲,“老太太,白錦可知溫岐是因為認錯了人,才要娶她?如果她也曾和溫岐談戲文聊話本呢?你們兩個不是經常一起去聽戲么?”
溫如初的話仿佛是更大的一個驚雷,震得在場眾人頭暈目眩。
是了,若白錦不知,自是會以為是妹妹強搶了自己的婚事,而溫岐則拋棄了她,從而恨了這么多年。那么在她去世后,恨意難消,要報復溫氏滿門也就不奇怪了。
老太太目光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鐲子,緩緩開口:“我不知道...”
溫如初順著老太太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只鐲子。那是一只通體無暇的和田玉手鐲,只是現如今上面隱隱圍繞著一圈黑氣。黑氣似是情緒不穩,不停地在桌子上轉動。
其實溫如初從一進萬福堂,見到老太太的那一眼,就看出了老太太身上纏繞的死氣。
“小末,快去通知溫總管,備香案!讓所有下人全部離開萬福堂!!快?。。 睖厝绯趿r扭頭對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小末說道。
她沒想到,明明還有兩天,但白錦的魂魄已經如此躁動,再這么下去,只要鐲子裂開,她一旦脫離,這溫府將不得安寧。
一炷香后·亥時剛過
萬福堂的下人全部撤出,只在院子正中擺了個香案,岸上放著一碗白米,一個豬頭,一個空香爐。
“老太太,等下我會將香插上,風起后,白老夫人會出現,放心,她傷害不了你,你只需對她說清楚便是。”溫如初對老太太交代。
老太太嘴唇動了動,“說清楚之后呢?她...會怎樣?”
溫如初看了眼老太太,語氣冷漠地仿佛沒有感情一般,“會消亡。她已經不屬于這里了,她也需要回到她該去的地方。”
老太太悲傷的點了點頭。
溫如初再次確認一番,抬手,點香。
瞬間,風起云涌。
院中的樹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吹得人心里發慌。
一陣風過后,一道蒼老的身影出現在香案后面。
看清她面目的老太太往前疾走兩步,停下,滿臉淚痕的開口:“你老了,錦姐姐。”
在場除了溫如初主仆二人與老太太之外,看到這一幕心都快被嚇出來了。
特別是溫如陵,他一直覺得這世界上的神鬼之說都是唬小孩的。現在親眼看到了一只鬼,且還是馬上就要霍霍他們全家的鬼。
忍不住在心里罵道:我去他娘的,這世道什么時候這么瘋狂了!
再說回白錦,白錦一臉沉痛的看著老太太,聲音低沉又嘶啞,仿佛是從地下爬出的厲鬼。“我剛剛都聽到了,這些天我一直在你的手鐲里,看著你和你的兒孫們,他們對你真好啊,真好啊。”
白錦的聲音令在場的人都覺得不舒服,唯獨老太太渾然不覺。
老太太將目光移向自己手腕上戴著的手鐲?!斑@手鐲是母親給我們姐妹的,我們一人一只。我從戴上那天就沒有再摘下過?!?
白錦緩緩抬起自己的胳膊,在她的腕間,赫然有著一個一模一樣的手鐲。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低聲痛哭起來。
“我老了,你也老了,以前我以為你與岐哥哥背叛了我,我恨你們,甚至終身未嫁?,F在才知,原來我這一生都是笑話?!卑族\頓了頓,換上略顯輕快的語氣道:“瑟兒妹妹今生比我有福氣,不過我要搶先去找岐哥哥了,下一次,你可不許跟我搶哦。”說罷含笑看向老太太。
明明是滿臉溝壑的老人模樣,卻用著這世上最嬌媚的少女語氣。
但在場眾人無一人覺得違和,只覺眼淚有些不受控制。
老太太已經哭的泣不成聲,只隱約能聽到幾個不要,不要之類的字眼。
“瑟兒妹妹,對不起,我要走了。”白錦看了眼即將燒盡的香,微笑著沖她的瑟兒妹妹告別。
“不!”老太太幾乎是跪著往香案旁撲,連忙被小末與溫如陵拉住。
隨著最后一絲香灰落下,“溫家丫頭,謝謝你,你與他長得真像啊...”
白錦的聲音消逝在空氣中。
死一般的寂靜。
“老太太!老太太!!父親!!!”扶著老太太的溫如陵突然驚叫起來。
溫立行連忙收回眼淚,跑到自己母親身邊,蹲下,背起老太太就往內室跑?!叭缌?!快去請紀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