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有些沉重，而且對于受害者來說，并不好回答。

但是陸青檸的第一反應，卻不是思考要不要回答、該如何回答，而是下意識轉頭看向了敞開的房門。

她擔心這時候會有人闖進來。

沈跡將她的反應看在眼里，想了想，起身說了句“熱了，開空調”，便打開空調，關上了房門。

臥室里忽然變得無比安靜。

陸青檸深呼吸一口氣，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我不知道。”

雖然她如今看著沈跡的臉，依舊會條件反射般地感覺很生氣，不愿與其有過多的交流；但是一旦深入分析那些情緒，她又會發現，它們其實都不是由恨意支撐起來的，而只是一種對應激出現的委屈、悲傷等情緒的極端表達。

至于那樣的表達方式，算不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恨，她也無法分辨。

沈跡回到書桌前坐下，重新擺出了單手托腮、偏頭看她的姿勢，面色平靜地問道：“那你跟我聊天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很煎熬？”

陸青檸愣了一下，很干脆地搖了搖頭：“不會。”

沈跡輕挑雙眉：“覺得很愜意？”

陸青檸偏過頭去，不想理他。

沈跡收回目光，仰身靠坐下來，靜靜看著窗外的風景，同樣不再說話。

在空調26度冷風的吹拂下，臥室里的氣溫下降得很快。

不過兩、三分鐘，空氣中便再也沒有了一絲燥熱。

或許他們早就該開空調了。

陸青檸抿著嘴唇憋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主動開口問道：“為什么要問我這些？”

沈跡眨了眨眼，將目光轉回到她身上：“沒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下，你這個補課老師當得開不開心而已。”

陸青檸一怔，隨即變得有些恍惚。

許久，她才收起紛亂的思緒，低聲問道：“要是不開心呢？”

沈跡聞言，抿嘴笑了笑：“那我就再想想辦法，讓你開心一點吧。”

陸青檸沉默片刻，回應道：“好。”

她可以試試。

試試能不能和解。

和他，和過去，和自己。

當然，這一切都要看對方的表現。

“好了，我們繼續補課吧。”沈跡翻開書桌上的數學課本，“今天爭取把‘不是醋也酸’的第一期視頻跟學完。”

陸青檸瞥了他一眼，無聲咕噥。

‘扣你五分！’

居然沒看出來，她現在就有點不開心。

真是一點都不靠譜。

……

晚上九點，補課結束。

沈跡收拾收拾書桌，先一步起身走出了臥室，隨后回頭問道：“你家里有冰箱么？”

陸青檸背上書包，點點頭：“有。”

沈跡“嗯”了一聲，徑直走進餐廳，從冰箱的冷藏區，取出一個裝有榴蓮的食品保鮮盒。

關門回頭，他發現陸青檸正站在身前不遠處眼巴巴地望著自己，臉上難得露出了一副充滿渴望的表情。

“現在就要吃么，還是拿回家再吃？”沈跡笑著晃了晃手里的保鮮盒。

陸青檸猶豫了一下，決定暫時先忍忍：“回家吃。”

“那我就不打開了。”

沈跡走上前，把保鮮盒遞給她，“別一次全吃完了……留著明天吃的話，可以放冷藏區；打算過幾天再吃的話，就放冷凍區。”

陸青檸下意識抬了抬手，想接又有點不好意思：“這太多了……”

“不多！”余惠青忽然從臥室探出頭來，“小陸你拿著，反正是沈跡自己出錢買的，你是他老師，沒必要跟他客氣！”

沈跡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她。

“看我干什么？”余惠青完全不覺得自己突然插話有什么問題，“時間不早了，趕緊把小陸送回家。”

陸青檸微抿嘴角，最終還是將那個裝了四、五塊榴蓮的保鮮盒接了過來。

又是被投喂的一天。

離開沈跡家，呼吸著室外稍顯悶熱的空氣，陸青檸感覺心情莫名輕松了不少。

或許，這份兼職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至少，它讓她收獲了許多溫柔。

……還幫她解開了一點點心結。

“明天還是老樣子，可以吧？”沈跡雙手插兜，心不在焉地望著前方的路燈。

“嗯，可以。”陸青檸抱著冰冰涼涼的保鮮盒，輕輕應了一聲。

隨后，便是一陣沉默。

沈跡確實是沒話說了。

而陸青檸……

她還在猶豫。

直到臨近家門，她才轉過頭，第一次主動問起了對方的事：“你突然想要好好學習，就只是為了向你們班主任……嗯，復仇么？”

提到“復仇”，她就有點想笑。

“當然不是。”沈跡搖搖頭，“其實主要還是為了我爸媽……”

他停頓了一下，偏頭看向她，“還有我的補課老師。”

陸青檸微微張嘴，有片刻的失神：“你……”

“我爸媽那邊就不用說了，我只要還有點孝心，就肯定不會一直讓他們失望下去。”沈跡打斷她，繼續說道，“至于你嘛……”

他笑了笑，給出了一個很正經的理由，“要是你幫我補了很久的課，最后我卻一點進步都沒有，豈不是顯得你這個補課老師很沒用？”

“……”陸青檸垂下眼眸，內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不是她想的那樣。

還好不是她想的那樣。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沈跡停下腳步，不再前行，“這么多理由突然湊在一起，也由不得我不努力了。”

“沒有你自己么？”陸青檸低聲問道。

“什么？”沈跡沒聽清。

“沒什么。”陸青檸搖了搖頭，將這件事放在一邊，抬頭看著眼前的樓房，“我到了……”

她抱緊手里的保鮮盒，邁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明天見。”

沈跡看著她走進樓道的背影，忽然出聲問道：“要不要加個QQ？”

陸青檸腳步一頓，過了許久才輕聲回應：“好。”

……

回到家后，沈跡先去洗漱了一番，接著又把幾個手游的日常給做了，最后才躺到床上，給陸青檸發送了他們加上好友后的第一條消息。

【沈跡：榴蓮沒吃完吧？】

陸青檸很快便回復了消息。

【陸青檸：正準備吃。】

【沈跡：[嗯]】

【沈跡：那不打擾你了，明天見。】

他什么叮囑的話都沒說，直接結束了交流。

【陸青檸：明天見。】

沈跡收起心思，想了想，轉而打開了B站。

差不多一天過去了，也不知道“不是醋也酸”的新視頻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