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道長不疾不徐娓娓道來。

“趙、李、虞三國并立已久，都有吞并另外兩國一統天下的野心。統一三國，結束亂世，絕非一君一臣之力便能辦到。陛下是師父等待許久的人，而宋姑娘則是我要等的人?！?

“你的意思是，得她者得天下？”

“宋姑娘確非常人，然萬事無法強求，心隨意動，因果始終?！?

一壺茶飲盡，宋清歡聽得云里霧里，他們的談話卻已經結束。

宮中還有許多朝政要忙，趙扶稷起身，準備離開。

“陛下，我有幾句話想和宋姑娘說，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趙扶稷神色不虞，“你既然知曉朕的身份，便應當知道，這天下沒有什么事是朕不能聽的。”

“此事……若宋姑娘愿意告訴陛下，我自是不會阻攔?！?

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宋清歡身上。

她扯了扯唇角，“陛下愿意聽就聽吧，我沒有什么好瞞陛下的?！?

雖然知道她表忠心是假，但他仍覺受用，臉色緩和了幾分。

清虛道長捋了一把白胡子，意味深長地看著宋清歡。

“宋姑娘有空可以多來青云觀論道，或許能遇見遠道而來的故人。”

是她理解的那個遠道而來嗎？

宋清歡思緒飄遠，感覺到自己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抬頭，才發現是趙扶稷。

“陛下？”

“在想什么？”

她長睫微顫，“在想……如何才能讓陛下允我出宮?！?

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他捏了幾下她的手，“就這么不想待在宮里？”

宋清歡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破天荒地叛逆了一回。

“我本就不是皇宮之人，應該喜歡待在宮里嗎？”

頭鐵說實話的后果是，她被禁足了。

她到現在都記得趙扶稷那副高貴冷艷的表情。

“你倒是提醒了朕，你確實不屬于皇宮，不應該在宮中隨意走動。從今日起，你不許踏出承乾宮一步?！?

她被禁足了，成了名副其實的籠中鳥、掌中雀。

古代人的生活本就沒有多少樂趣，唯一可供消遣的還是那些爛話本，盡是些封建迷信的故事，看得人想把刀片寄給作者。

她抱怨承乾宮里的生活苦悶無趣，殊不知外面已鬧翻了天。

那晚清虛道長的話被有心之人傳遍了大街小巷，現在誰都認為，只要得到了她，就能一統天下。

趙扶稷為此事頭疼了好幾日。

御書房內。

皇帝親信聚集在一起，激烈商討對策。

“陛下，如今鳳女之說盛行，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有探子回稟，鄰國已派了使臣前來求取鳳女。臣認為，此事真假已不重要，不如您便先納了鳳女，為我趙國增添聲勢?！?

說話的是兵部尚書陳煊鶴，他是兩朝老臣，雖非能臣，卻對趙姓皇室忠心耿耿。

中書舍人蒙闊是被趙扶稷一手提拔起來的寒門弟子，年輕氣盛，眼中最揉不得沙子，義正言辭地反駁：“不可，先不說宋氏女污名在外，宋休徵叛國之罪已然落定，若是讓他的女兒入主后宮，陛下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那依你說，該如何是好？”

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趙扶稷將目光投向了角落里一言不發的人。

“李卿，有何想法？”

突然被點名，李尋南站起來，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

“關于此事，臣認為無非三種解法——殺她，軟禁她，娶她。”

“前二者臣幫不上什么忙，后者臣愿聽陛下安排?！?

此話一出，剛才還吵吵嚷嚷的御書房陡然安靜如雞，氣氛詭異。

今日坐在這里的人，哪一個不心知肚明，陛下若想殺宋清歡，早就動手了。

宋清歡如今表面上是宮女，實際上是被陛下豢養在了承乾宮里。曾經冠絕上京的美人日夜相伴，近水樓臺，其中微妙，都是男人，大家也都心領神會。

李尋南差點因為那事丟了一條小命，如今竟然還敢提娶她。

趙扶稷勾了勾唇。

“李卿還真是坦蕩?！?

李尋南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是細看那笑容里什么都沒有。

“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朕聽聞李卿老家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你若是娶了宋清歡，你的未婚妻怎么辦？”

“那樁婚事……早就不作數了，陛下無須擔心?！?

書案之后，趙扶稷指關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在椅臂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事朕還需要權衡一二，今日朕累了，諸位愛卿先回去吧?！?

幾位大臣相繼告退。

御書房里徹底清靜下來。

他朝何昶招了招手，“把她叫過來?！?

無須多問，何昶也知道“她”指的是誰。

一盞茶后，宋清歡莫名其妙被帶到了御書房。

這是她第二次來到這里，看著趙扶稷身后滿滿當當的書架，腦子里想的都是待會兒走的時候一定要借幾本回去。

無聊漲點知識也是好的。

趙扶稷凝眸在她那張嬌艷明媚的臉上，嗓音很淡。

“你可知朕今日為何喚你過來？”

他極少如此認真嚴肅地和她說話，宋清歡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又踩了什么坑惹他生氣，猶疑地搖了搖頭。

“奴婢不知?！?

“你真的不喜歡待在宮里？”

舊事重提，宋清歡心里打鼓，干笑道：“也不是不喜歡，只是同為宮婢，奴婢每月看著旁人領月錢，奴婢卻一分都沒有，有些羨慕?！?

這絕不是一個貴女能說出來的話，卻是她想了很久的借口。

一來能洗清自己不是真的討厭皇宮，二來說不定能趁機要到月錢。

他眉間掠過幾分無奈的笑意。

“你很缺錢？”

宋清歡用力點了點頭，可憐兮兮地開始賣慘。

“實不相瞞，奴婢至今還欠著何總管五兩銀子?！?

趙扶稷鳳眸微微瞇起，有些好奇。

“你整日在宮中，吃穿用度都不缺，借錢做什么？”

“奴婢去送家人，總不能兩手空空?！?

“哦，你是想讓朕給你月錢？”

宋清歡巴巴地看著他，沒說是也沒否認。

對方卻沒了下文。

她咬了咬唇，有些忐忑地問：“陛下今日喚我來，究竟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