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殷天世都在各地視察。

學校、醫院、工廠、農村、研究院……這些都是他視察的場所。

前往大鵬集團名下的汽車制造廠視察的時候，凌云親自帶著殷天世參觀。

殷天世由衷地為這些現代化成果而感到欣喜。

要知道，碎葉帝國剛從戰爭廢墟中走出不到三十年。

即使戰爭之前的和平年代，碎葉帝國也處于十分落后的狀態，只有少數城市通電，公路、鐵路也都不成系統，工農業所采用的生產技術也與世界脫節。

在三十年不到的時間內完成其他國家一百年發展的秘訣就在于借勢而為。

碎葉帝國有什么？豐富的資源、廣闊的市場、低廉的人力。

發達國家有什么？充沛的資金、先進的技術、高端的人才、海量的商品。

雙方一拍即合，互利共贏。

海西帝國迫于形勢給予碎葉帝國的極大自治權，使得碎葉帝國能夠不受監管地充分發展自身實力。

這當然是讓海西帝國忌憚的，因此通過各種手段對碎葉帝國進行了一定程度的限制。

同時，海西帝國也需要碎葉帝國作為對抗列日共和國的一個重要盟友。

如果不給予碎葉帝國足夠強大的力量，那么就需要海西帝國在碎葉境內投入更多駐軍，否則受到列日共和國支援的光復軍便會趁虛而入。

殷天世把握住了狄奧多西的心理，便在狄奧多西的底線之內，想方設法增強碎葉帝國的實力。

殷天世的想法便是先忍辱負重、埋頭苦干，等海西帝國虛弱之時，再擺脫其統治。

他對此持樂觀態度，他堅信世上沒有哪個帝國是永世不衰的。

特別是海西帝國這種軍國主義國家，當他停止擴張的那一刻起，崩潰的倒計時便開始了。

他本想和劉光弼說兩句，可等回過頭去，才猛然想起，劉光弼早就被他禁足在宮中了。

殷天世哀嘆一聲，搖搖頭。

凌云不解其意，慌忙詢問。

「沒什么，一些別的煩心事罷了……不錯，不錯，這里的一切都很好……走吧，我們去下一處。」

——

當殷天世在辦公廳里批閱文件時，現實的困境赤裸裸地呈現在了他面前。

理論上，南方的經濟發展得更好，特別是東南一帶。

但上京政府只能收到來自東南的很少的稅。

絕大部分都被東南的軍閥豪族們自己截留了。

應該說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好歹還肯交稅。

這幫東南軍閥豪族精明得很，已經暗中組建了互保聯盟。

這就斷絕了殷天世逐個擊破、逐個吞并的可能。

如果北方系想要開戰，那就得和整個東南開戰。

北方系拼盡全力，未必不是東南軍閥的對手。

但那樣，這二十多年辛辛苦苦的積累恐怕都要付之一炬了。

而且，北方系如果同東南軍閥開戰，很可能讓光復軍和西南軍閥趁虛而入，這也是殷天世不愿意看到的。

這也就是為什么殷天世在整合北方后，放棄了進一步動武，而是著力于發展。

從這個角度上說，如果東南軍閥直接宣布自立，殷天世也沒什么好辦法。

東南軍閥還肯象征性地交點稅，殷天世已經知足了。

經濟上還有個嚴重的問題，就是政府財政赤字嚴重。

赤字嚴重的原因很多，但根本的還是各項投資的支出很大。

支出之大，以至于每年的稅收和貿易收入都不夠，還得對外借貸、發行國債，不斷借新還舊，并在必要時刻超發貨幣通脹放水。

這也使得政府根本無力開展任何福利措施，社會兩極分化嚴重，底層人民怨聲載道。

他們的生活沒有絲毫保障，手停口停，一旦失去工作，甚至衣食住行都成問題。

農民的生活更是凄慘，他們辛苦種出的糧食被低價收購，終年勞作卻也只能換來貧苦的生活。

這還是在收成好的時節，收成不好，只能忍饑挨餓。

上面撥出的賑災糧要優先供應城市和達官貴人，種出糧食的農民反而是最后才得到糧食的。

這中間又經過了層層貪墨，最終分配的時候，鄉村官吏們又按關系親疏在農民中制造不平等。

農民得到的本就少，結果有些農民得到的比其他農民更少！

當那些農民自認為活不下去的時候，過去數千年內發生過無數次的事情便上演了。

農民起義。

十幾年前，碎葉帝國北方遭遇了一場持續三年的大旱災。

最終，北方爆發了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其中大部分被招撫或剿滅。

還有少部分轉戰河東省南部山區，這就是現在的【白頭軍】的由來。

或許這一切都很殘酷，但在殷天世眼中，這是有必要的。

發展需要錢，錢能從哪里來？

只能剝削老百姓。

現代化建設投資的回報需要一個周期，為此只好犧牲一兩代人。

現代化的一切成果都是建立在這之上的。

當然，海西帝國每年勒索的軍費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但那不是根本原因。

如果不是為了現代化建設，那點軍費完全可以輕松承擔。

不過，很多老百姓思考問題浮于表面，他們先入為主地把海西帝國的盤剝視作他們苦難生活的原因。

這也是為什么反海西運動層出不窮。

殷天世抬起頭，長吁一口氣。

按照專家智囊團的預測，再過數年，財政赤字的現狀便會由于經濟騰飛而改善。

經濟問題是核心，剩下的問題雖然又多又雜，但都是經濟問題的枝杈。

只要經濟問題解決了，那么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這天晚上，殷天世在車上收到了情報機關傳來的消息。

疑似有不明勢力試圖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對碎葉帝國的重要人物發起刺殺。

聽到這個消息，殷天世眉頭一皺，他不由得想起了先前殷飛雪遇刺的事情。

說實話，殷天世前段時間剛被列日共和國擺了一道，差點演變成全國叛亂。

殷天世有理由相信殷飛雪遇刺案的確是由列日共和國幕后主使的。

但他的直覺總是告訴他，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盡快查清是什么勢力，并想辦法將其一網打盡、連根拔掉！」殷天世說。

掛斷電話后，殷天世陷入了沉思。

暗殺碎葉帝國的重要人物？這太模糊了。

自己肯定算一個重要人物，除此之外，劉光弼？宋清明？殷飛雪？還有很多人，似乎都有可能。

如果說是想刺殺自己，那么可能的勢力太多了。

光復軍、海西國、輝月國、列日國……

想讓自己死的人不勝枚舉。

殷天世索性不想了，而且，他對自己的安保有著絕對的信心。

憑他的謹慎，只有心腹中的心腹才有機會見到他真人。

更何況，他還有實力遠超冥泣的貼身護衛——流明。

——

一晃就是半個月過去了，情報機關卻幾乎沒有進展。

殷天世雖然不滿，但也沒有說什么。

他也并不排除那個情報本身也是烏龍的可能。

然而，就在當天，大鵬集團的幕后老板、財閥凌云遇刺了。

第二天，大鵬集團的股價就遭遇了跳水，股民們惶惶不安，經濟波動的漣漪開始向全國擴散。

集團內部也都暗流涌動，幾個大人物都在密切關注凌云的安危，好為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做準備。

不過，令他們失望的是，凌云沒事。

凌云的健在穩住了股市，還讓集團的股價再度抬升。

——

幾天后，殷天世帶著殷飛雪去探望這位老伙伴。

凌云的精神狀態很好，看起來恢復得不錯。

殷天世來的時候，凌云躺在病床上看電視，電視上播放的居然是情感愛情劇。

「殷先生。」凌云抬手打了個招呼，「還有殷小姐。」

「這次是悄悄來的，沒有大張旗鼓。」殷天世一邊說一邊找個椅子坐下，身旁的隨從則把果籃放桌上。

「怎么樣？什么人刺殺我的？有眉目了嗎？」凌云急切地問。

殷天世面無表情地搖搖頭：「那人受過專業訓練，我們的人剛抓住他，他就咬破毒囊自盡了。」

「這么狠？」凌云瞠目結舌。

「之前我就得知有不明勢力暗中活動，試圖刺殺碎葉帝國的重要人物。

我不清楚你的遇刺和這個情報是否有關聯。」

「那就沒錯了！我估計就是目標之一，他們想借此攪亂碎葉帝國的經濟！」

「最近的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波譎云詭，我都有點看不透了。」殷天世嘆了口氣，「這世上想取你我二人性命的勢力太多太多了。」

「那怎么辦？」凌云叫起來，「殷先生，你能給想想辦法嘛？我請的那些保鏢看來實在不中用啊！」

「本來或許有，現在也沒了。」

「啊？殷先生，這叫什么話？我怎么聽不懂？」

「實在不行的話，凌先生，你以后要不就穿著防彈衣防護甲之類的出門吧。」

「這又是什么話？殷先生，這治安真不是小問題啊？

殷小姐你也有同感吧！怎么能讓那么多危險分子帶著槍到處跑啊！

這不是我穿防彈衣防護甲的事吧！」

殷天世被吵得有些頭疼，他也知道這背后的問題很嚴重。

顯然，如果他能解決的話，早就解決了。

「這個事以后再說。」

「別以后啊，殷先生，我都不見得能活到下次咱們見面呢。」凌云看上去都快急哭了，「要不然，我就跟著你了，你去哪我去哪，跟在你身邊肯定安全。」

殷飛雪忍俊不禁，殷天世更是無語。

「你這……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