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飛雪和安地列斯來到南方已有好幾天。

盡管政局動蕩，但他們還是通過媒體的力量，和淮南督軍接觸上了。

「當然，當然，我們斷然不會傷害殷小姐的。」淮南督軍笑瞇瞇地說道，「殷先生生前的深謀遠慮，我們也能大致猜到?！?

他轉而又嘆了口氣，搖搖頭：「但是這條路不好走啊，繼承人之間的斗爭，十分血腥殘酷?！?

淮南督軍嚴肅地看了殷飛雪一眼：「殷小姐，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殷飛雪一陣沉默。

淮南督軍看明白了，又嘆了口氣。

「殷小姐，我必須得說，殷天世實在是個不近人情的家伙。

他完全沒有考慮過你個人的想法，一廂情愿把你當做工具?！?

殷飛雪默不作聲，只是抓緊了衣擺。

安地列斯也看出了殷飛雪的異樣，他同殷飛雪說：

「殷小姐，有些外界強加于身所謂使命，如果實在不想承擔，那么就放下吧。

逃避，一點也不可恥。」

「安地列斯，我認為現在已經不是我想不想承擔的問題了。」殷飛雪說，「即使我同妹妹說自己不想繼承皇位，她就會信嗎？」

「那么就不回去了吧。」安地列斯說。

「可是，如果我就這樣終生不歸家，媽媽會不會傷心難過呢？」

安地列斯一時語塞。

淮南督軍冷冷一笑：「小姑娘，你還有心情關心一個只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呀！

我要是你，我就只想著保全自己，找個機會，比如通過媒體采訪，同她把話說開了，不就得了。

這種級別的人物，對于兒女親情沒那么看重的，只要你在外邊過得好好的，那就沒問題了。

更何況，你們之間拋去血緣因素，幾乎就是陌生人。

倘若以后朝夕相處，你確定你能同她合得來？

普通人家從小養大的子女尚且會和父母產生矛盾呢！你就能保證她不會因為你在碎葉的這段經歷而猜忌你？

到最后，鬧出個母女不和，乃至刀兵相向的局面，那這家還不如當初就不回！」

安地列斯點點頭：「殷小姐，將軍大人說的很有道理，你看呢？」

「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殷飛雪說。

養父的期盼、生母的親情、姐妹相爭的殘酷、母女不和的風險以及少許成功繼位的僥幸心理。

諸多因素在殷飛雪心中交鋒。

去酒店的路上，殷飛雪一直在思考。

入夜，躺在床上的她仍在糾結。

直到第二天，她都還沒考慮好。

吃飯的時候，殷飛雪心事重重的模樣被安地列斯看得一清二楚，但安地列斯沒有干擾她。

這個選擇必須由殷飛雪親自去做。

當然，以安地列斯來看，如果殷飛雪在今天還下不了決心。

那她真就沒有必要回國了！

優柔寡斷！

……

剛吃完飯，殷飛雪就下定了決心。

「安地列斯，我還是要回國?！?

「嗯？你真的做好決定了，日后不會后悔？」

殷飛雪和安地列斯對視，鄭重地點點頭。

「我已經慎重地權衡了收益與風險了。」殷飛雪說，「如果這時候不去試一試，日后反而會患得患失。

如果去嘗試了，即使失敗了也沒什么大不了。

更何況，成功與否，不試試又怎么知道呢？」

——

殷飛雪同淮南督軍說明自己歸國的決定時，正逢李太平來到下京主政。

淮南督軍本人倒沒什么意見，但李太平卻派人把殷飛雪請了過來。

「殷小姐，我聽說你這就準備回去了？

離當初約定的時間不是還有一兩年嗎？」

李太平一邊擦拭自己的愛劍一邊問道。

「因為我父親被刺殺的事件，還有輝月對碎葉經濟的破壞，我擔心繼續留在這里會有危險，所以想提前回去?！?

「那可不行呀。」李太平對著燈光看了看泛著寒芒的劍身。

殷飛雪心一沉，但她手上帶著手環，安地列斯也陪在一旁。

隨時可以打開戰斗服沖殺出去。

李太平把擦亮的劍插回劍鞘：「殷小姐，我們來談個交易吧。」

「什么交易？」

「首先，我肯定是不會放你走的。

不光是未來兩年，你這一輩子也別再想回輝月了?！?

「為什么？」

「原因不是很簡單嗎？輝月國先撕毀協定，我們已經沒有必要按原來的約定送你回去了?！?

「可是，如果我能回國繼位，對于你們是有好處的呀！」

李太平像看笑話一樣看著殷飛雪：「你這就知道自己能繼位了？我還以為御舟百合香只有你一個女兒呢！

你要是斗爭失敗了，我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什么好處不好處，現在來說都是空頭支票！」

殷飛雪一時語塞，又羞又惱：「難道把我困在這里，你就能得到好處了嗎？」

「那當然，沒好處的事情我為什么要干？

這就是我要同你說的“交易”了。

我要你留在碎葉，發揮你最大的影響力?！?

「什么意思？」殷飛雪聽得半懂不懂。

「你是輝月的公主，即使你不回國，你的一言一行都有著影響力。

你知道民主政治的一個現象嗎？那就是執政黨干的再好，總有人不滿意。

而在野黨，什么都不用干，只負責挑刺，都能收獲一批人的擁護?！?

「你的意思是，讓我充當一個“在野黨”的身份？」

「是的，所謂距離產生美。

輝月人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不滿的時候就可以遐想——

啊，若是茉莉子小姐來執政，我們的日子就會好過多了吧！

這樣，對輝月國、對你妹妹造成的傷害是持久的。

一著不慎，她便會面臨統治危機?！?

殷飛雪點點頭，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設想。

但是，似乎有些太理想化了。

殷飛雪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李太平笑了笑。

「投資嘛，還是穩妥一點比較好。

低風險的投資，收益少點也可以接受。」

「那么，你能保證我在這里的人身安全嗎？」殷飛雪問。

「當然，交易嘛，不能光是我對你提出要求。

不光是人身安全，你的衣食住行，我全包了。

我和張凱歌那個瘋子不一樣，你的人生大事我不會予以干涉。

你可以自由戀愛，看上誰了，也可以請我們幫忙說媒。

總而言之，你能在這里得到一切你想要的、我們所能提供的東西?！?

「令人難以拒絕的提議?！?

說罷，殷飛雪和李太平握了握手。

……

「殷小姐，恭喜你呀，不用冒那么大的風險也能滿足攝政大人的愿望了。」回去的路上，安地列斯笑著說道。

「安地列斯，你后面有什么打算？還繼續陪著我嗎？」

「嗯？你說這個啊。嗨！

到李將軍這里，你大概算是安頓下來了，也不需要我干什么了，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巴薩羅他們應該不久就要來這邊進行學術訪問了。

等他們在這里的工作完成后，我也要陪他們繼續上路了。

哈切特是暫時不急著回去的，仔細想想，回去也沒什么事干，也沒錢，還要受人冷嘲熱諷。

跟著巴薩羅他們，多少還能混飯吃呢。」

「安地列斯，謝謝你啊?！挂箫w雪說，「沒有你，我根本到不了這里。」

「不必多謝，殷飛雪，這都是你和你父親的福報?！拱驳亓兴拐f，「如果不是你們當初好心收留我，我現在估計還是瘋瘋癲癲的呢。」

「安地列斯，你有我的聯系方式吧。

以后如果你們遇到困難，隨時和我說。

無論是缺錢還是怎么了，我都一定會全力相助的。」

「啊，那實在是太感謝殷小姐了?！?

……

冥泣在上京街道的人流中穿行。

如今的他又換了另一副偽裝，一副殷飛雪認不出的模樣。

他在十字路口，偶然抬頭，看見作為地標建筑的高聳入云的電視塔。

受命而來的他在心中默念道：

殷飛雪，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