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科技園，江市IT公司的聚集地。

上班族行色匆匆，穿行其中。許多寫字樓下已經排起了等電梯的長隊，但唯獨有一棟“天豬大廈”與眾不同。一大早，其它寫字樓都是上班的人，這棟寫字樓卻是一個個精神枯萎的開發人員往外頭走。

難不成，這家公司都不用下班的？我悄悄跟上一人。

果然，這名睡眼惺忪的開發人員去了一家早餐店。他坐下后，我直接在他的桌對面也坐了下來。這哥們不停地打著呵欠，催促著店老板快點上早餐。

“兄弟，你是豬飛天那家公司的么？”

“對啊，一家吃人的公司。怎么，你想來？”

“吃人的公司？我也是在這附近上班的。聽說你們公司福利薪水挺不錯的，想跳槽試試。”

那哥們大口是吸著粉條：“我勸你還是省省吧。這是家吃人的公司，進來了，可就走不了了。”

“怎么說？我有一哥們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叫龐強。他說你們公司薪水很高的啊。”

一聽我提到龐強的名字，這哥們露出狐疑的神色：“龐強，你認識他？”

“哦...是啊，我朋友。”

“你們最近沒聯系吧？”

“沒有。”

那哥們湊了過來低聲說道：“那你還是先找找他吧。他估計是沒了。”

“沒了？你說的是.....”

“兄弟，你是沒聽說過豬飛天的傳聞吧。豬飛天，豬飛天，每個人都是豬，歲數夠了就要飛天。”這哥們似乎對豬飛天有著極大的不滿，緩緩道來：“這里的項目，要么996，要么三班倒。沒日沒夜地干，365天，天天如此。你看，我才吃早餐，你以為我是剛上班嗎？不，我是剛剛下班。

這么熬下去，直到把身體熬垮了，就乖乖離職。要是你不肯乖乖離職想要補償！那你就真的會飛天，也就是.....”

我裝作一臉不信的樣子：“哥們你說笑吧，不離職要補償就會死？這怎么可能。”

“你不信你查查過去的新聞，去年團建墜山的張星，前年出車禍的鄭言，大前年心臟病猝死在會議室的林納，這些死于非命的人，都是40歲左右的員工。這些新聞都可以查到，只不過，你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出事前都面臨被炒，而且都企圖跟公司要過補償。”

“那龐強他.....”

“那老哥也快四十了，前陣子他跟人力資源部大吵了一架，據說也是因為無補償勸退。接著，他就失蹤了，所以，我們內部都在猜測他可能也出意外了。所以我跟你說，這公司工資是高但邪得很，年年都有人出意外。而且都是40左右的員工，你要來可得想清楚了。”

我發現這哥們其實很能聊，跟他程序員的外表一點不搭。他一邊吸著粉條，一邊撩起他的頭發：“你看，天天996三班倒，我的發際線都他媽這么高了。再熬幾年攢夠首付的錢我也要離職咯，再熬下去，要么熬死，要么40被炒，要么.....會在這家公司的詛咒中意外死亡。”

他吃完粉條，連湯都喝得一滴都不剩。發現在碗底還有蔥花，還用筷子一一撩到嘴巴才心滿意足地說：“兄弟你有空去看看龐強吧，別真的出事了，我先走了哈。”

“兄弟，留個聯系方式唄。那天我要真的想拿發際線換首付，我聯系你內推，到你們那加班去。”

“行，我叫楊健。”

我跟他互通了聯系方式后，我便打車去往龐強家所在的小區。楊健剛剛說的幾個人出意外的人，無一不被張梓豪記錄在他的死亡名單里。那也記錄在名單里的龐強，真的也死了么？那，失蹤案當夜出現在市政監控里的人又是誰？我覺得非常有必要去他家里了解一下情況。

一位婦人打開了房門，神情憔悴：“你是...”

“哦，嫂子好，我是強哥的朋友。多年不見，剛從外地過來，過來看看他。”

“龐強他.....”婦人淚水忍不住劃落。

“強哥他怎么了？”

婦人將我領入屋內：“他失蹤了。”

“什么時候的事？”

“就幾天前。那陣子他總是說工作很累，很累，快熬不下去了。還說年近40了，公司準備炒他，沒有補償。他說他很不甘心，做牛作馬這么多年，幾乎成了一個夜行動物，如今要被無償勸退，他要跟公司討個說法。

后來，他精神就有點不正常了，經常把自己關到書房里。枯坐到深夜，話也變得很少。再后來，他出門去上班，晚上發消息回來說：晚上又要加班，晚點回。

然后，就......就再也沒有回來了....”婦人說著又哽咽起來：“他們公司從來都有詛咒的傳聞，已經幾天沒見到人了，我真的怕....，真的怕.....，我到現在都沒敢跟孩子說。”

我順著她的話走：“這么古怪.....嫂子，其實我的職業正是私人偵探。尋人追蹤正是我經常接手的案件，能不能讓我去強哥的書房看看。看看有沒有什么蛛絲馬跡能把他找回來。”

“就在那，你去吧。”

龐強要么是真的失蹤了，要么他就是所做的事情連家里人也不知道，所謂加班壓力的說辭只不過是為了連家人也騙了。我必須要進入他的書房查探一番。

可惜書房里除了一臺破電腦就是一堆技術書籍，并沒有什么發現。我翻了翻幾本技術書籍，上面做著密密麻麻的筆記。一個醉心技術的人，并不大像是個綁架殺人犯，我心里想著。

我隨手拿起電腦旁的一個相框，里面是一張三人照。婦人躺在產床上，龐強抱著剛出生的孩子，笑容中洋溢著幸福。

“當時還蠻年輕的。”我隨口說道。

婦人抹了抹眼淚，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他當時其實難受得要死。他從小就有暈血癥，一見血就暈。但寶寶出生的時候他全程陪著我，硬是克服了。當時他還說，當爸爸了，以后要克服暈血恐懼.....”，說著，笑著，哭著。

暈血癥？試問一個有暈血癥的人，怎么會做出殺人綁架的事來呢？

我隨意問了些別的東西之后：“那行，嫂子我就不多打擾了，強哥的事情，我會多盡心的。”

“小哥，你....一定幫幫忙。幫幫我。”

“行，我答應你。”也許是婦人的哭中帶笑，笑中帶哭讓動容。反正，不想接失蹤案都接了，我也不在意再多接一樁。

離開了龐強居住的小區，他的事情我的心里已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了，不過，我還要進一步確認我的猜想。

下一步，我得從被標識為“待處理”的李勤嘴里撬話了。豬飛天這個吃人企業的貓膩，張梓豪的秘密，感覺起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