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院內(nèi)，地面皆由青石板鋪就，主屋石階兩側(cè)，兩棵桂花樹傲然挺立。西側(cè)桂花樹旁接連廚房處有一口井，廚房接連耳房的連廊間有一扇小門。

眾人紛紛圍聚在院內(nèi)，后廚忙碌的廚娘也走了出來湊熱鬧。

云沉踱步至西側(cè)桂花樹下，手中把玩著折扇，拇指和食指摩挲著，只見他微微傾身，將目光投向那井口，井邊青苔生長得錯落雜亂。

“你們把小女丟進(jìn)井里了？”林員外陡然間發(fā)出一聲驚呼，他雙目圓睜，眼中滿是驚愕與憤怒。

云沉不緊不慢地說：“林員外，勿躁。我不過是隨便看看罷了?！?

“你耍我！”林員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很是慍怒。

歲安再次飛至云沉身側(cè)，擋住靠近的林員外，眼眸靈動卻很是不耐煩，道：“離云大哥遠(yuǎn)點(diǎn)！”

云沉輕嘆：“鄭掌柜，你這灶臺，怕是新砌的吧?！?

鄭掌柜微微一怔，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只道：“云公子好眼力，這灶臺確是新砌不久。只因舊灶破損不堪，這才新砌了一個?！?

歲安蹙起柳眉，嚴(yán)肅道“你這爐灶居于廚房中央，開門便能看到爐灶里的火，廚房是主食之屋，應(yīng)當(dāng)藏風(fēng)聚氣，這樣才能家運(yùn)興旺。你開酒樓的，這灶臺也太隨意了。”

鄭掌柜連連作揖，誠懇道：“女俠所言極是，這砌灶臺之事，本是想著方便廚房之人操作，未曾考慮到風(fēng)水之理。如今聽女俠一番高論，方知自己錯處。只是這灶臺已砌，等今日事畢，我定找大師來相看?！?

“掌柜的，我這小友可是上清山清玄真人的愛徒，其在風(fēng)水堪輿之術(shù)得清玄真人真?zhèn)?，不如今日便整改吧。”云沉溫聲道?

“今日還是林員外之事更為緊要，此事還是等林員外搜查完再做定奪吧。”

林員外怒哼一聲，厲聲喝道：“哼！你這江湖騙子，竟敢口出狂言！先前說是知道小女的下落，如今卻兜轉(zhuǎn)到相看風(fēng)水之上。我看你們分明就是一伙騙子，妄圖騙取錢財(cái)?！?

云沉搖頭：“林員外，太暴躁只會害了你?！鞭D(zhuǎn)身便對著廚娘詢問道：“這灶臺是何時砌的？”

“上月初八，我們初七還在用著舊灶臺呢，初八休了一天工，初九便用上新灶臺了?！?

店內(nèi)伙計(jì)也跟著附和道：“是啊，初八休工，我們睡到晌午才起，看廚房灶臺都已經(jīng)砌好了。”

歲安搖了搖頭：“四月丁卯日作灶，主大兇啊?！?

“這短短一日之間，便能砌好一個新灶臺，速度倒是不慢?！痹瞥辆従徴f道，“鄭掌柜，這砌灶的伙計(jì)可還在？”

“這都是找城外的匠人們砌的，現(xiàn)下怕是難尋了。這灶臺的事還是緩緩再說，還是找林小姐更為緊要。”鄭掌柜聲色雖然穩(wěn)住哪里，可額間已沁出一層薄汗。

歲安雙手抱在胸前，微微揚(yáng)起下巴道：“我剛為鄭掌柜卜了兩卦，鄭掌柜這廚房乃為艮離卦初九爻。九爻發(fā)揮，當(dāng)利西南，故爐灶最好位于西南之地。再者，這砌灶臺之事，可有諸多講究。作灶之尺寸，當(dāng)取單數(shù)。長應(yīng)七尺九寸，此乃象征著天上北斗七星高高懸掛，地上九州地域博大；寬需四尺五寸，象征著五湖四海，可擁天下之物；高為一尺二寸，象征著一年十二個月，月月開灶制餐。而我觀你這灶臺，一樣尺寸也未對上吧。”

眾人聽了歲安的這番話，皆露出驚訝之色，紛紛將目光投向鄭掌柜和那灶臺。此刻都理解了那灶臺的不對勁之處。

歲安繼續(xù)道：“我看今日便扒了重砌吧?！?

鄭掌柜面色驟變，急忙擺手，大聲道：“萬萬不可！我……我這酒樓開張做生意，扒了灶臺還如何開張？這灶臺之事，雖有不妥之處，但也不至于今日便扒了重砌?！?

云沉目光緩緩轉(zhuǎn)向林員外身邊的捕快，慢悠悠地喊了聲：“捕快大人？”

那捕快先是微微一怔，似是方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雙目猛地一睜，毅然決然地對身后的兄弟們招手道：“扒開看看！”

鄭掌柜忽覺雙腿一軟，竟在剎那間癱軟在地。額間汗珠如豆，滾滾而落，浸濕衣衫。他雙唇顫抖不停，似欲言語，卻又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響。

林員外也反應(yīng)過來，身軀微微顫抖，聲音亦變得沙啞不堪：“小女……小女不會是……”

灶臺居于廚房中央正對著大門，捕快們不一會兒便扒開了灶臺，灶臺之下，一具尸體赫然入目。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好事者探頭看了看，便覺胃中翻江倒海，忍不住吐了起來。

那尸體在灶臺下已埋至月余，灶里的火不間斷烘烤之下，隨著時間的推移，尸體的軟組織慢慢脫水干燥，皮膚變得干癟，肌肉也逐漸萎縮，最終形成干尸狀態(tài)。

林員外身形一晃，險些跌倒，他顫抖著手指向那尸體腰間的玉佩，聲音沙啞而凄厲：“婉兒……這是我的婉兒??！”

為首的捕快神色冷峻，雙沉聲道：“封鎖現(xiàn)場，閑雜人等，不得在此逗留！”

轉(zhuǎn)而，雙手抱拳，向著云沉深深一揖，恭敬道：“今日之事，還望云先生多多相助?！?

云沉緩緩走進(jìn)廚房，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裹住手蹲下身子，輕輕撥弄地上的尸體。

嘆氣道：“死者頸部有掐痕，集中在頸前方和兩側(cè)，喉骨骨折，頸椎錯位，窒息死亡。”

“因在灶臺下皮膚極度干燥脫水，呈暗黃色，推斷死亡月余?！?

“臉上有掌印，唇角開裂，鎖骨處有齒印，手腕有指印，腕骨骨折，指甲有油漆和血跡，衣服松亂，裙子有血跡，生前可能被奸污?！?

林員外雙目圓睜，猛地沖到鄭掌柜面前，怒喝道：“定是你這惡徒所為！婉兒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怎么忍心下此毒手？”說罷，揮拳便打。

鄭掌柜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聲淚俱下地喊道：“林員外，冤枉??！我怎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我……我真的不知情啊！這定是……定是砌灶工匠所為?！?

歲安臉上滿是鄙夷，氣鼓鼓地說道：“你既知道這事喪盡天良，還要污到別人身上。哼，真是無恥至極?！?

繼續(xù)道：“鄭掌柜，我剛剛另一卦卜你的前路，坎卦六三爻。來之坎坎，終無功也。你已入絕境，再無善果。趕快認(rèn)罪伏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