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的眼神只在這一瞬，變成滔天的怒火。

“你既了斷凡塵俗事，為何還要…還要帶著，我阿媽送你的經義。”

“施主，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泡影？你當這一切是…是泡影？”

狗兒的嘶吼聲在大堂內震蕩。

見和尚低著頭，緊閉雙眼，一言不發。

“好…好…好…那你以后，便親自去地獄里送還吧。”

聽到這里，和尚才略微抬頭。

“施主，節哀順變，不過此經書，于我無用，若施主不帶走……”

狗兒默默上前，從和尚手中拿走經書，出了門去。

“我阿媽并不欠你的，救命之恩，她早還了。”

……

如被墨泡染的天，籠蓋著。

這片密林，寂靜。

狗兒靠在一棵樹上。

看著手里的經義，有些舊了。

輕輕翻開，寫了很多密密麻麻的注釋，是女人的筆跡。

狗兒想著想著，黑紅色的袍子上沾了一滴水。

“如果阿爸遁入空門，何必保留著經義，肯定是有難言之隱。”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疑有道理。

轉身一變，化作一陣青煙，向著法興寺飄去。

身后的黑暗如附骨之蛆。

……

禪院內，和尚還在研讀經書。

一陣青煙散去，狗兒化出人形。

“施主，為何還要來擾我清修。”

“阿爸，我知道你有難言之隱，我已學成本事，這就可以帶著阿爸遠走高飛。”

說著急切的去拉和尚的手。

卻沒想到，和尚只是手一拂，蕩開了。

“施主，我既無難言之隱，也無想說之言，還請施主盡快離去，勿要再擾我清修。”

狗兒呆愣當場，有些語塞。

“阿…阿爸，你當真這么絕情，忘了我阿媽了嗎？”

“施主慎言，人妖殊途，貧僧行差踏錯，本已罪無可恕，與妖結合，誕下妖種，更是有違天地倫理，造孽造孽，阿彌陀佛。”

“你…你…”

“你說我是妖種？你…這佛法…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若是施主再出口不遜，莫怪貧僧金剛伏魔。”

吱呀呀，禪院的門被推開。

呼啦啦，進來十幾個和尚。

打頭的還是那個老禿驢。

“施主，佛門清修圣地，豈能容你如此放肆，給我打出去。”

狗兒心中的怒火，終于按捺不住。

“賊和尚，你打殺了我阿媽，強逼我阿爸修佛法，如今六親不認。我李狗兒對天起誓，上窮碧落下黃泉，此生必殺你！”

“施主既然如此執拗，貧僧便送你這小妖，去西天見佛祖！”

“布降龍伏虎羅漢陣！”

狗兒右手一翻，三尖兩刃刀便落入手中，

耳旁是呼嘯的棍聲，籠罩著周身，疲于應付。

一刀蕩開劈來的幾根棍棒，體內如潮水奔騰的仙力，涌向四肢，隨著澎湃的仙力，狗兒開始膨脹，周身遍布白的刺眼的璀璨光芒。

“大小如意，變！”

三五丈高的狗兒，提著隨體型變大的三尖兩刃刀，一刀橫掃而出，面前的七八個和尚便被打飛出去，生死不知。

遠處的老禿驢，見狗兒如此就打殺了自己的僧眾，也是怒不可遏。

“妖怪，好膽，敢殺我弟子，拿命來。”

說著，禪杖，重重在地上一磕，也變化的與狗兒一般大小。

回頭看了眼，禪院里那個絕情的和尚，毫無動靜，任由他在院里打生打死。

見狗兒攻勢越發猛烈，老禿驢拿禪杖的手已經被大力的劈砍，震的發抖。

“不能再拖延了，必須將這小妖鏟除，不然以后怕是不妙。”

心里的想法剛冒頭，一刀便橫掃過來。

老禿驢臉色越發難看，扔下禪杖，單手豎立。

“變！”，一陣青煙，老禿驢又變的與常人無異。

“妖怪，有種便跟我來！”

狗兒也化作一陣青煙，追著去了。

寺內大堂。

提著三尖兩刃刀的狗兒，四處巡視。

“賊和尚，你出來，躲著算什么好漢。”

“請佛祖降魔！”

一道冰冷的，帶著森然殺意的厲喝，咆哮在大堂內。

喝聲落下，頭頂上的的佛像，猛然睜開雙眼，只見萬道金光，竟然開始呼嘯起來，仿佛從九天之上，砸落下來。

“喝！”

狗兒撇過頭，持刀擋在眼前，體內的仙力發出“咚…咚…”的擊鼓聲音。

狗兒抵擋的有些吃力，臉色透出不正常的潮紅。

正想逃離，卻發現，無論如何施展各種遁術還是變化，卻都沒有反應。

只得維持體型，舉著刀竭力抵抗。

金光散盡，瞬息之間。

一只透著金光的佛手，憑空出現，當頭砸下。

狗兒也全力施展，抬手將手中刀，爆射出去，旋即大堂內一片光華閃爍，驚雷般的爆響，充斥在耳邊。

光華散盡，世界重新歸于黑暗。

此刻的狗兒，整個人躺在地上，頭發散亂的披在身后，黑紅色的袍子，雜亂不堪，氣息微弱，強撐著蒲團，半坐起來。

“噗嗤~”

一口鮮血涌上喉嚨。

即使捂著嘴也沒用。

粘稠的鮮血，從指縫間滲出，落在黑紅的袍子面前。

黑紅的袍子，更紅了。

觸目驚心。

狗兒眼前開始出現走馬燈。

“大王，不要吃我，求您放我歸家。”

“師傅，您慣會作弄我。”

“師父，弟子學會變化之術了哩。”

想起第一次在師父面前施展變化之術，師父摸著他的頭，笑的很開心。

“師父，這一次，我沒聽你的，可是我也跑不掉了。”

“如果還能有來生，這件事，您說我做錯了么？”

“師父，狗兒要走了，若是還能有來生，我再做您的弟子。”

“阿媽，狗兒來找您來了。”

少年捂著胸口的經義，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在心中呢喃著。

令明心中的雛鷹，未來將要追逐天際的雛鷹，只發出了第一聲鷹鳴，便永遠不能再飛翔，他飛不動了。

……

見人的氣機已經流逝干凈，躺在地上毫無聲息，老禿驢才拎著禪杖，蹣跚的走出。

四周的和尚才提著棍棒，慢慢圍上來。

“除妖務盡，否則后患無窮。”

“隨我念五會神咒，超度了這妖。”

狗兒最后的清明也隨著經聲消散。

念完咒，老禿驢屏退一眾和尚，心中暗想，這小妖變化之術不凡，想必是有些來歷。

定定的看著狗兒的尸身，咬了咬牙。

“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賊和尚再次出現時，只地上的已經發黑的鮮血，和一柄血淋淋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