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見狀,忙上前扶起張旸,客套道:‘公子無需如此,如今您已逐步接手軍權,成為軍中主將,再向我行此大禮,有失體統啊。’不過,他心中卻是暗自贊許:‘嗯,不錯,謙遜知禮,想必能廣納善言。’
張旸反手握住賈詡的袖子,佯裝可憐之態,懇求道:“先生,您可一定要幫幫我啊。先父早有遺言,他若死后,軍中必定不穩,能相信的,就惟有兄長與您二人了。”
賈詡聞言一愣,心中暗道:“臉皮還真厚,若非我深知張濟沒有這份心機,還真有可能信了他這套收買人心的鬼話。”不過,他臉上卻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說道:“既然如此,那公子接下來有何打算呢?”
張旸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卻見張繡領著三名侍者模樣的士卒,重新步入帳內,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張繡略帶歉意地說道:“熙明,抱歉,打攪你們談話了。我見你這帳中缺乏案幾與草席,便讓士卒在取茶水時,一并將案幾與草席帶來。”
張旸轉向張繡,說道:“還是兄長想得周到。我這營帳簡陋至極,主要是供我休憩之用,加之在此停留時日不長,平日里又鮮有人來訪,故而僅設一張案幾。不過這案幾如何擺放是有講究的。”
說到這,他轉頭看向賈詡,笑著道:“文和先生,您見多識廣,還請,不吝賜教。”
賈詡瞥了眼張旸,心中好笑,暗道:
“滑頭,這是在借擺放案幾之事來試探我的心意,看我是否有意歸附于他。不過,現在還未到時候,怎能輕易袒露心扉?”
想到這里,目光轉向張繡,呵呵笑道:“張將軍,依您之見,這兩張案幾擺放在哪里合適啊。”
張繡撇了撇嘴,笑道:“先生,您說笑了。我雖然不懂您問話的深意,但案幾擺放嘛,我可以按照中軍大帳內的樣子,依樣畫葫蘆,將它們置于主位下方兩側即可。”
賈詡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坐在主位的張旸。二人相互對視一眼后,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張繡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迅速指揮著兩名士卒鋪設好草席,并親自動手將案幾一一擺放妥當。隨后,幾名士卒上前,為每個人的案幾上倒了碗茶水,然后全部退到了一旁。
賓主落座后,張旸看向其中一名士卒,吩咐道:“你留下來服侍,其他人退下吧。同時,跟門口的親衛說一聲,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近前打攪。”
吩咐完后,他未再理會士卒動向,而是端起案幾上的茶水,起身后,看向賈詡和張繡,開口說道:
“承蒙先生和兄長不棄,在我昏迷之際,率軍護佑。又在李山、池風判將突然發起奪權之時,二位率軍趕來相救。此番大恩,我銘記于心。只是,眼下我傷勢未愈,軍中也不安寧,唯有以茶代酒,略表寸心。”
二人見狀,同時起身。賈詡輕捻胡須,欠身行禮,率先緩緩說道:
“公子切勿客氣。昔日驃騎將軍在世時,對我禮遇有加,視如上賓。如今將軍不幸隕落,軍中又有宵小妄圖趁亂奪權,我若不盡些微薄之力,何以慰藉將軍在天之靈?希望能助公子安然度過此劫,重振西涼軍的聲威。”
張繡見狀,端起茶碗,接著說道:“熙明,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接管叔父留下的軍隊和侯爵之位,乃是天經地義之事。我全力支持,若有誰膽敢不服,我宰了他。”
說到這里,張繡頓了頓,一口喝掉了碗里的水,然后繼續說道:“只是,如今我軍糧草匱乏,軍心不穩,又無處可去,接下來該如何行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張旸目光掠過張繡,不著痕跡地看向賈詡,沉穩地問道:“不知我軍目前還剩幾日糧草可供使用?經過穰城一戰,我軍傷亡多少?各級將領折損多少?如今又尚存多少兵力?”
張繡整理下思緒,沉聲說道:“這軍中糧草用度之事,我也是前兩日才了解清楚,如今所剩糧草已不足半月之需。
穰城一戰后,我們兵力損失雖不到一成,但在抵御南陽郡追兵并將他們擊退的過程中,卻又損失了三成精銳之師。之后,在你昏迷的那幾天里,軍中內亂頻發,逃兵不斷,又處決了不少叛逆之賊。
眼下,軍心潰散,所剩兵力已不足四千之數,其中尚有近一千的傷殘兵士。至于將領,除了王監軍和胡越騎校尉,其余能擔得起將領之名的,也就只剩都尉一級的軍官了。”
張旸聞此,不禁深深嘆息,沉重地開口道:“穰城一戰,先父不幸中箭身亡,將士們救他心切,致使大軍陣腳大亂,最終潰敗而逃。
遙想我西涼軍往昔,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將士們個個英勇無畏,驍勇善戰,他們討伐羌人,激戰匈奴,大破胡人,多年來抵御外族的侵擾。
然而,誰能料到,如今只因主將一死,竟讓整個軍隊陷入潰逃的境地,就連抵御追兵之時,都要遭受這般慘重的損失。若放在以前,斷然不會出現這種情形。”
賈詡見張旸略顯消沉,便出言勸慰道:“公子何至于此啊?勝敗本乃兵家常事。自古以來,哪有常勝不敗之軍?當下之際,應當勵精圖治、解困扶危。接手軍務,以安軍心。而后再謀求發展,尋覓一地,以作根基。”
張旸微微頷首,微笑道:“勝敗得失而已,不至于讓我一蹶不振,只是心生感慨罷了,先生放心,我定會重整西涼軍,恢復昔日之榮光。
如今我接手軍隊之事想來已無大礙,還望兄長與先生稍后下去之后,即刻著手重新整頓軍容,將那些忠勇之士選拔上來,委以重任。至于王監軍等人想要安插提拔的人,先生可相機行事,將他們分散開來,酌情處置。”
賈詡點頭表示贊同,說道:‘公子請放心,我已有籌劃。而且整頓軍容一事,相對而言比較簡單,畢竟這是我們軍中的內部事務。
再加上張將軍的威望,以及公子之前展現出的平定李山等人叛亂的果敢手段,如今公子接手軍隊,已經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是接下來我軍該如何行動,這才是真正的關鍵。’
張繡插話道:
“是啊,熙明,接下來我們該何去何從?糧草短缺的問題又當如何解決?這些皆是亟待解決的棘手難題。倘若依照叔父先前的謀劃,在此地補充糧草之后,便應當前往洛陽,向陛下表明忠心。可如今這局勢,又該如何是好?”
張旸低頭沉思片刻,而后抬起頭來,目光堅定地說道:“兄長,依我之見,前往洛陽向陛下表忠心之舉,還是暫且作罷吧。
雖說陛下東歸洛陽之時,先父曾立下功勞。然而陛下對我西涼軍的忌憚與怨恨,又豈是一朝一夕能夠消除的?既然不能消除,陛下又怎會輕易相信我們的忠心?
況且如今洛陽城破敗不堪,加之天下各路諸侯紛紛割據一方,局勢已成定局。陛下如今也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我軍若要謀求發展,要么選擇投靠一方勢力雄厚的諸侯,為他沖鋒陷陣。要么選擇一處資源豐富之地為根基,與天下諸侯一爭高下。至于糧草問題,不必憂心,我已有辦法在短時間內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