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鬧鐘聲響起，床上的人卻不見動靜。第二次響起時，才有只手關停它。

商寅看了看手機，八點了。昨天跟文妍聊到很晚，也不知道她現在起了沒。

洗刷，吃飯，拿出作業埋頭開始寫。正在劈柴的爺爺本想說他兩句，看他在寫作業也就沒去打擾。

累了就出去溜個彎，跟街坊鄰居打個招呼回來再繼續寫，直到晚上才堪堪寫完。作業是真的多啊！他舒展著身體想道。好在再有不到兩年就解放了。

吃了飯又變得無所事事，想到失眠那晚偶然發現的寶藏小說，摸出手機看了起來。

“真怠惰啊！”很快就追到最新章的他對作者很是不滿。半個多月就寫這么點，活該你不出名啊！

反正也是無聊，他找出暑假時帶回來的畫本，根據對小說的理解畫了幾個Q版小人。跟著爸媽的那幾年，為了給寒暑假沒朋友玩的自己找點事做，他們給自己報了幾個班，其中就有羽毛球跟素描。雖然素描跟漫畫沒啥大的關聯，但是有底子在，畫幾個Q版小人還是簡單的。

看著這幾個小人，他突然冒出個想法：“要不然把它給漫畫了？”

……

文妍放下筆，看著寫滿的草稿長出一口氣：明天再稍微修改一下就能發了。

看著夜色籠罩的窗外，經過昨晚上的“話療”，對安靜的黑夜的恐懼已經少了不少。

拿出手機，昨天的聊天記錄直到十一點半備注為“好人”的一句“困了”才結尾。聊的內容天南海北，很沒營養。但她昨晚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聽他東拉西扯也不覺得無趣，后來其他朋友回復的消息也都被敷衍過去了。

“睡了嗎？”她編輯著短信想要發出去，卻還是刪除了。萬一他已經睡了，再把他驚醒怎么辦？他是“好人”，自己也不想當壞人。

“叮咚！”消息音響，文妍點開手機，果然不是他的。

“哪有那么多巧合？”她小聲嘀咕，想到那些經典的橋段，比如偶遇，比如消息框的“對面正在輸入”，想著想著睡意上涌……

正在把寶藏改編成漫畫的商寅自然不知道這些，所以并沒有發生他拿出手機剛好點開文妍的聊天框，又剛好發現“對面正在輸入”的戲碼。

隨手畫著，不需要什么劇情，也不需要構思，反正圖個樂子也沒怎么認真，幾個小時過去竟然畫了原文的一半。這更讓他對作者的懶惰感到失望透頂。

……

吃過早飯的商寅剛想出去溜達，被爺爺叫住，說是前幾天借用了二爺爺家的鋤頭，要他送回去。

反正他也沒啥事，就扛著鋤頭出門了。二爺爺是爺爺的堂兄弟，家在里灣，正好可以去找趙沐婉。

把鋤頭送過去，陪著倆老人說了會話，二爺爺比他親爺爺大很多，現在兒孫都在外地常年不回家，只留老兩口，甚是孤獨。謝絕了他們要他留下吃午飯的好意，慢悠悠晃到了趙沐婉家。

她家里還是磚瓦房，在如今的村子里已經不多見。家里大門開著，只看到她弟弟趙沐晨趴在一個小板凳上寫作業。

“你姐呢？”商寅問趙沐晨。

“在地里掰玉米。”趙沐晨抬頭看他，好一陣也沒想起來他是誰。趙沐婉比趙沐晨大三歲，不記得他也很正常。

“你都這么大了你咋沒去啊？”商寅皺眉，沒想到趙沐婉爸媽還是那樣子。

“我得寫作業啊！我姐學習那么好，我媽以為我也有那智商，天天逼著我學習。”趙沐晨很是憤恨：“我根本不是那塊料！”

“那你姐不寫作業不看書嗎？咋就只讓她下地嘞？”商寅追問。

“你誰啊你？跟我姐很熟嗎？你想追她？”趙沐晨斜眼看他，說出的話很像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初中生。

“你五歲的時候拿燒火棍敲死一只雞，你姐要打你，還是我攔住的，你忘了？”

“然后咱們把雞燒了吃了？”

“是啊，是不是香的很？到現在都忘不了？”

“明明是你騙我說那只雞是野雞，是沒人要的！”

商寅撓撓頭：“你記性還真好。”

“回到家就挨了頓打，我記你一輩子！”趙沐晨站起來，怒目而視。顯然忘了剛才沒記起商寅是誰的事。

“你就說那雞香不香，是不是你吃的最多吧？！”商寅看著個子到自己肩膀的趙沐晨，辯解道。

“那倒是。”趙沐晨又坐下了。看樣子也忘了眼前的人騙他把倆雞腿分走的事。

“我帶你去我家地找我姐！”剛坐下他又“蹭”地站起來。

商寅看出他的意圖：“你就這么不想寫作業？”

“這玩意兒誰愛寫誰寫，反正我不想寫。我看的很明白，我再怎么學也比不上我姐。”趙沐晨推著他往門外走，利索的關門，也不鎖，生怕商寅反悔。

“不鎖門啊？”商寅指指大門。

“誰偷啊？就我家那點東西，賊進來都得留下兩行淚再出去。”趙沐晨很是無所謂，帶著他往田間走去。

“那你還不跟你姐一樣，好好學習賺點獎學金？”

“我都說我不是那塊料，讓學校免我學費就是我極限了。”

“嚯，那也很不錯了啊！”商寅很是驚訝，看他對作業恨之入骨的樣子還以為他是個學習混子。

“有我姐這樣的在前面，他們只會認為我學的還不夠。”

“你爸媽這么疼你，忍心讓你吃苦啊？”商寅不解，依他的印象，姐弟倆的父母應該不會這么逼他。

“哼，他們只會覺得我姐一個女的都能通過學習掙錢，我作為男的應該掙得更多。”趙沐晨一臉陰霾。“我被他們逼著還能學得進去，是我姐告訴我，考個好大學，跑得遠遠的才能擺脫他們。”

“……”商寅沉默，這爸媽可真夠奇葩。姐姐不受寵不想回家就算了，弟弟這么受寵還這么想逃離這個家。

“你不怪你姐珠玉在前，給你這么大壓力？”商寅好奇問道。

“生在這種家庭，我姐還能對我這么好，還教我怎么離開，我怪誰也不能怪她。我很感激我姐對我說的那些話。”趙沐晨說，“努力學習過才知道，我們這種人要改變自己的環境，只能先提升自己改變自己。”

商寅徹底沒話說了。這種父母能生出這樣早慧懂事的姐弟倆，真是祖墳冒青煙都不為過。

“你咋突然回來了？還來找我姐？”趙沐晨突然想起商寅來他家找趙沐婉，不禁疑惑。

“要高考啊，就回來了。我跟你姐隔壁班，放假我們一塊回來的，她沒跟你們說嗎？”

“學校里的事她從來不說。”趙沐晨搖搖頭，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你們要一塊高考吧？跟她比很容易被打擊自信心的。”

“我在學習上沒太大想法，我家里也只要保持住我的成績就行。”

想到兩人的家庭不同，趙沐晨沉默了。

……

“那就是了。”趙沐晨抬手指著。

商寅看過去，穿著淡黃色短袖的趙沐婉坐在歸攏好的玉米稈上，背對他們，纖細的手臂用力，帶的身體搖搖晃晃。遠處兩個中年人遠遠超過她的速度，沒一會地上就多出一小堆金黃的玉米棒子。

“姐！”趙沐晨走到不遠處喊道。

趙沐婉回過頭，看是他，“嗯”了一聲又轉過頭。余光看到熟悉的身影，又轉過來，趕緊起身。拍拍屁股，笑著道：“你怎么來了。”這前后反差讓趙沐晨看的直癟嘴。

“去你家找你，沐晨說你不在，就把我帶來了。”商寅看著起身的趙沐婉，發現她穿著勉強到膝蓋的短褲，把筆直勻稱的雙腿展露無遺。只是小腿上被玉米葉劃出的幾道血印破壞了這份美感。

“怎么不穿長褲啊？”

“干活太熱，容易出汗。”

“那也比被劃傷強吧？”

“我又不想干太多，你們不來我也打算回家的。等下太陽出來別再把我曬黑了。”

趙沐婉笑意盈盈，還不強烈的陽光讓少女窈窕的身段顯得很有活力。一旁的趙沐晨目瞪口呆，他姐回來的這幾天可沒這么笑過！

“你去跟他們說一聲，我帶著他先回去。”姐姐指使弟弟。

“知道啦！”弟弟沒好氣地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