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宗棠在西北的那些事兒
- 陳明福
- 2826字
- 2024-08-30 16:55:08
三 制定“先北后南,緩進急戰”戰略方針
古今中外的軍事家,為了“決勝于千里之外”,極為重視運籌帷幄,精心謀劃。正如諸葛亮所說:“用兵之道,先定其謀,然后乃施其事。”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戰略上的漫長迂回,常常又是達到目的的捷徑。左宗棠對軍事戰略有很深的造詣,自然深諳此道。
左宗棠在籌辦西征的兵、餉、糧、運時,就積極籌商進軍新疆事宜。
天山橫亙東西,將新疆分為南、北兩部,南部和北部各有八城。北八城廣,南八城狹,地勢上來看,是北高南低。位于天山北路西端的伊犁,如今被俄國侵占;去伊犁要經過的烏魯木齊,如今被阿古柏侵占。不僅如此,阿古柏還侵占了天山南路的吐魯番以西地區。面對這兩個敵人,而且分在天山南、北兩路,西征軍先打誰呢?從何處入手呢?
1873年3月,左宗棠在上總理衙門書中,明確提出要先北后南,首攻烏魯木齊。他說:“就兵事而言,欲杜俄人狡謀,必先定回部,欲收伊犁,必先克烏魯木齊。如果烏城克復,我武惟揚,興屯政以為持久之謀……即不遽索伊犁,而已隱然不可犯矣。”
“先定回部”與“先克烏魯木齊”這兩著棋至關重要,是很有見地的戰略方針。從選擇打擊敵人的方向來看,左宗棠是把抵制沙俄侵略與收復伊犁作為戰略首要問題考慮的。他沒有選擇直接去收復伊犁而把兵鋒首先指向俄國,而是決定先去討伐阿古柏,首攻烏魯木齊,先打弱敵,再圖進取。這樣做,就避免了兵力分散,可以集中優勢力量對敵人各個擊破。
左宗棠認為,阿古柏雖然能以詐力制其眾,又從印度購進西洋槍炮,勢益猖獗,但他卻不敢明面上與俄對抗,這充分說明了沙俄的強大。只有選擇先打弱旅,才容易奏效,達到剪其羽翼、杜其狡謀的目的。另外,俄國曾有“俟關內外肅清,烏魯木齊、瑪納斯各城克復之后,即當交還”之說,以之作為其拒不歸還伊犁的搪塞之詞。西征軍首先收復烏魯木齊,在政治上是對俄國借阿古柏盤踞烏魯木齊而推諉歸還伊犁的沉重打擊,也是在為收復伊犁掃清障礙。
1875年(光緒元年)夏,左宗棠在蘭州陜甘總督署內召集軍事會議,商討復疆戰略與進軍辦法。會上,將領們經過認真研究,都贊同左宗棠制定的“先北后南,緩進急戰”的戰略方針與軍事部署。
“先北后南,緩進急戰”的戰略方針是左宗棠經過深入研究新疆地輿及敵我形勢之后而制定的,這一戰略方針得到了朝廷的批準。
阿古柏侵占天山南、北兩路,左宗棠不先走南路去收吐魯番,而是先從北路首攻烏魯木齊,是將它作為討伐阿古柏的重要突破口。當時阿古柏的兵力約六萬人,除了其長子伯克胡里率重兵駐守喀什噶爾外,派駐前沿陣地的兵力有四萬五千多人。烏魯木齊雖是阿古柏的一個重要防區,但阿古柏自己的人馬不多。阿古柏侵占烏魯木齊、兼并妥明后,“盡掠其遺資,搜括漢回民人金帛轉輸南路,實其窟穴,而驅其丁壯踞守烏垣,以為屏蔽”。白彥虎由陜甘逃來,“自知勢力不敵安集延,思借為聲援以自固,凡帕夏所欲,不敢違也”。這時,白彥虎“剃發易服,竊附于安集延。其紿死黨與土回堅拒官軍,自觀成敗,伺間脫走”,因此缺乏戰斗力。
阿古柏的注意力當時主要放在達坂城、吐魯番、托克遜一線。其在吐魯番有步兵五千人,騎兵三千五百人,本地回族兵員一萬人,各種型號的炮二十門,得力親信艾克木汗在此駐守。達坂城地居天山南北要沖,阿古柏在這里加修城堡,除了原有配備槍炮的九百人,又增派騎兵五千人和大炮兩門。托克遜是吐魯番和達坂城的支撐點,有騎兵四千人,步兵兩千人,后膛炮五門。阿古柏派次子海古拉駐守托克遜。

阿古柏的軍隊
這種形勢,正合左宗棠根據探報所做的分析:“南路賊勢,守吐魯番者拒哈密官軍,守達坂城者拒烏垣官軍,皆所以護托克遜堅巢也。而達坂、托克遜,尤悍賊麇聚之區,賊騎皆多至數千,守御甚固。”這說明,阿古柏在這些地區的兵力是南比北強。
與此相反,對西征軍說來,北疆地廣土沃,泉甘物阜。清軍控制的古城、巴里坤是糧食儲運和采購的基地。而且,在阿古柏侵占的烏魯木齊地區,一直有徐學功等民團活動。徐學功雖一度站在阿古柏一邊,但很快與妥明、馬明等聯合反抗阿古柏,是西征軍的得力助手。南疆雖然有哈密可以作為前進的支運點,但由哈密到吐魯番有一千三百余里,不僅路遠難行、中間無屯駐大量軍隊的地方,而且反阿古柏的力量不如北疆那樣活躍。因此西征軍先由北路攻烏魯木齊,比先由南路攻吐魯番更為有利。
另外,烏魯木齊既是北疆重鎮,又可稱為全疆的中心。西征軍首攻烏魯木齊,不僅比先攻吐魯番容易得勝,而且北疆的勝利也會震懾南疆的敵軍。
左宗棠說:“官軍出塞,自宜先剿北路烏垣等處,而后加兵南路。當北路進兵時,安集延或悉其丑類,與白彥虎合勢死拒,當有數大惡仗。如天之福,事機順利,白逆殲除,安集延之悍賊亦多就戮,由此而下兵南路,其勢較易。是致力于北而收功于南也。”他在給張曜的信里亦說:“此次進兵,先北路而后南路。如大軍攻剿古牧地、烏垣、紅廟一帶,帕夏敢赴北路之援,官軍猛打數仗,自可挫其兇鋒,將來下兵南路,聲威已張,或易著手。”
同時,左宗棠從全局和長遠考慮,需要將烏魯木齊作為軍隊駐地和軍儲基地。左宗棠說:“此次兵由北路而進,一在扼其紛竄,以省防兵;一在下兵南路,防其牽綴……蓋不得烏魯木齊,無駐軍之所,賊如紛竄,無以制之,不僅陜甘之憂,即燕晉、內外蒙古將無息肩之日。即使時局是四海宴安,軍儲贍裕,亦斷難為持久之計!”左宗棠對劉錦棠說:“將來南路底定,伊犁收回,并可以實邊圉,為不拔之基,不比南人不肯輕棄鄉土也。若輩不肯回故土,蓋畏向日仇怨也。區區意念,不遽告人,惟高明自能鑒之。”
這一切都說明:“先北后南,首攻烏魯木齊”是切合實際、考慮周全、具有遠見的正確的戰略方針。
為什么必須“緩進急戰”呢?所謂“緩進”,就是不要匆忙進軍,出征之前必須要做好物質上和精神上的充分準備,兵、餉、糧、運都要有周密的籌劃。要有強大的前線部隊、穩固的后方以及源源不絕的運兵、運糧的通道。要對敵人的情況了如指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有正確的進兵路線、打擊對象和長遠的戰略目標。每一次戰役都要求速戰速決,以雷霆萬鈞之力一舉將敵殲滅。在運輸線達數千千米的新疆,如果拖延時間,甚至曠日持久,對作戰就極為不利。
“急戰”的戰略是受到歡迎的。清廷上下都希望盡早、盡快取得勝利,“緩進”雖是為了給“急戰”作必要的準備,但不易為人理解,甚至受到不少非議。不要說一般的官兵,連朝廷也對“緩進”頗為心急,常來責備,后來甚至給左宗棠扣上一頂“擁兵自重”的大帽子。在西征軍內部,意見也不一致。有的將領在準備未成熟時就要求進軍,有些人則畏葸不前。在從上到下、從內到外的壓力下,左宗棠謹慎而積極地備戰。用兵前夕,他更須反復考慮敵我力量、地理形勢和作戰方針,“每一發兵,頭須為白”。西征的軍隊遠在邊塞,缺餉缺糧,運輸艱難,戰線漫長,氣候惡劣,不要說作戰,就連軍心也難維持,左宗棠作為統帥,真是身心疲憊。
1875年底,左宗棠又召劉錦棠到蘭州,商討嚴防阿古柏和白彥虎竄擾烏魯木齊、吐魯番的方案,還指示出關各營“齊集涼州,日加訓練”,劉錦棠所部各營分四批由涼州開到肅州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