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室四面都是屏幕,莊園里均勻散布著百來個監視器。
這間八十平的房間內顯示器呈“回”字形擺放整齊,監視者八個人一組,為了確保監控室里全天都有人,實行的是三班制。
起身迎接白瑰的是個叫尼克,長相老實的小伙子,他一出聲,其他人也紛紛跟白瑰問好。
“小姐,有什么吩咐嗎?”
白瑰也不廢話,直接說明來意:“花園內的監控給我拷貝一份,還有大門的,我現在看?!?
房間里的人都面面相覷,雖然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還是照做了。
白瑰坐在主屏幕前觀看了三小時,還是沒發現昨天一天內除了郵差,有別的什么人接近門口的郵箱。
又往前調了一天,還是沒有任何發現,白瑰有些焦躁,把位置還給了尼克。
在白瑰出門離開的時候,恰好和一個來送餅干的女仆相遇了。
看見白瑰在這,女仆還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叫人:“下午好,小姐”
“我是來送餅干的”女仆又說了一句。
白瑰的視線往她端著的盤子上移,上面有一盒餅干,還是愛心形狀的。
“嗯”
二乘四的曲奇餅干,里面有八個人大男人,一人一塊?
看來她要去問問J,她們白家是不是要破產了,不然怎么解釋仆人們的下午茶會這么簡陋呢?
二樓會議室。
打開門就看見居中坐著的白葉麟,他把自己的雙腿交疊放在了會議桌上,一雙皮鞋擦的锃光瓦亮。
白瑰在白葉麟對面坐下了,兩人隔著一張三米長桌相顧無言。
忍受寂寞不是白葉麟的強項,于是他先開口:“親愛的,這個距離都需要配備對講機了,坐近點,我要和你說悄悄話。”
“你要說的東西最好能讓我滿意”
這是白瑰的警告,她并不喜歡和白葉麟獨處,甚至還有點厭惡。
白瑰坐到了離他的旁邊,隔著一把椅子的距離。
“父親的醫院遭到舉報,說醫生們私下進行非法手術,牟取暴利”白葉麟拿了一份報紙推送到白瑰面前。
“被曝光了?”白瑰拿起報紙一看,并不感到意外,畢竟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
報紙的頭條就是關于圣母仁愛醫院的非法手術報道。
圣母仁愛醫院,一家私人醫院。
位于梵克林特邦,成立于2146年。
有近上百個受害家屬的聯合簽名舉報圣母仁愛醫院在做非法器官手術,就算沒有實證,這么多人造成的負面影響也足夠大。
“今早父親就去醫院處理這件事了,相信很快他就會知道我們中間有鼴鼠,就是不知道是一只?兩只,還是……三只?”
白葉麟的語調愉快,就像一只放上天的風箏,天氣很好,于是他飛的很自由暢快。
“那你覺得我們中間誰是鼴鼠?”
白瑰不肯示弱,用同樣不善的語氣回敬:“來談是非者定是是非人,也許你才是那只鼴鼠?!?
“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最崇拜的就是父親”
這倒是,白葉麟不論是花心程度還是辦事風格都挺像白誠衣的,也難怪白誠衣那么喜歡他。
“不過我沒想到他居然會殺人”白葉麟的眼睛里滿是驚恐,他的手緊張出汗,搓了兩下。
白瑰出言打斷他的思緒:“他殺了誰?”
“蜜雪兒”
!
白瑰的瞳孔震驚放大了一圈。
“你親眼,看到了?”白瑰有些難以理解。
“是真的,父親他瘋了,他居然會殺人!”
白葉麟用力的抓住了白瑰的手,一副怕她會不相信他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的樣子。
老實說,白瑰并不相信白葉麟的話,印象中他什么時候這么天真過?
“你必須相信我,因為父親的下一個目標是你!”
世界安靜了一瞬,又很快恢復正常,白瑰直接扇了白葉麟一巴掌,白葉麟的身形都往后移了點,這力氣可真大。
借著疼痛,白葉麟居然擠出了一滴眼淚,留在眼眶里要掉不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可是他在委屈什么?
白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白葉麟,胸腔像有團火,堵到她說不出來話。
最后干脆轉身離開。
她的手都放在門把手上了,后面白葉麟還不死心的說:“小心德魯醫生,我親眼看到他調換了你的藥!”
只可惜白瑰沒有過多停留,已經出去了。
門緩緩的自動關上,白葉麟也不再裝可憐,他摸了下正火辣辣疼的臉,突然笑了,這手看著瘦瘦弱弱的,沒想到還挺有勁,差點沒給他打出血來。
不過要是被打出血,不知道白瑰會不會給他上藥?
對此,他還挺羨慕白元那小子的,不論什么時候受傷都能讓白瑰給他包扎。
用來裝藥的瓶子沒有任何文字描述,白色的小藥片鋪滿了瓶底,這瓶帕羅西汀是她月初從家庭醫生——德魯那里拿的。
原先的藥片已經倒了,現在這個就是普通的維生素E片。
遇到羅恩之后,白瑰的自殘行為就減少了。
而家庭醫生給她的診斷是焦慮癥,白誠衣知道后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扮演一個慈父,叮囑白瑰要按時吃藥。
吃了德魯的藥,起先確實有效,但后來慢慢地白瑰感覺自己的身體更沉重了,精神狀態也十分不穩定,最近更甚。
那時她沒什么朋友,除了風甯也就是陸青翡了,白瑰還想陸青翡肯定是因為無處可去,所以才一直忍到現在。
想到那個可愛的男孩,白瑰暗暗捏緊了藥瓶,她又去了德魯那里拿了一瓶新的帕羅西汀,送去專業檢測機構進行檢測。
是毒藥還是良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手環傳回的數據顯示,你在下午兩點的時候情緒失控了,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嗎?”
白誠衣一回來就叫了白瑰到他房間詢問。
他為了方便掌握每個人的情況,讓孩子們都佩戴有能實時監控心率的手環,當然,還有其它功能,但那些都不重要。
白誠衣的笑很標準,你從中感受不到一點真誠。
每當他這樣笑的時候,白瑰就知道接下去不會有好事發生的。
即使過了二十年,白瑰在他面前依舊不能淡定。
自從她四歲那年,母親離開這個世界之后,父親就怨恨上了她,超高標準的要求讓白瑰挫敗連連,一度懷疑自己不配活著。
而這就是白誠衣想要的,但他從不明說,會在白瑰打碎杯子的時候跳出來說:“連個杯子都拿不穩,你怎么這么沒用”
會因為白瑰考到A分的時候反問:“為什么不是A+?你就這點能耐嗎?”
還會在扔掉白瑰最心愛的粉色毛絨熊的時候狂性大發:“粉色只能屬于你媽媽,你不準用!”
小時候種下的樹實在長得太茂盛陰影太大了,以至于白瑰長大了全力奔跑也還是跑不到陽光普照的地方。
她討厭會失控的自己。
“我在看電影”白瑰的回答很簡潔,因為白誠衣向來不耐煩聽她說話。
“什么電影?在哪看的?”
“《人魚之歌》,在我自己房間用手機看的”
“文藝片?”
“不是,很治愈,小人魚最后失憶了”
……
白誠衣思考治愈和失憶之間的聯系,想不明白干脆直接否定:“有這個閑情逸致看治愈電影,不如來醫院幫你的父親分憂解難”
醫院這個地方給白瑰的印象從來都是痛苦的,她的媽媽在醫院宣告死亡,還有那幾個“新媽媽”也都是在醫院死的。
白瑰本能排斥,手環的心率就高了一瞬,白誠衣對白瑰微微一笑,像是恐怖片里的兇手找到最后的幸存者那樣。
“我沒有醫師證,也沒有護士證,要怎么留在醫院工作?”她硬著頭皮說。
白瑰畢業于牛津大學,主修地理,輔修語言學計算機信息系統,沒一點跟醫學沾邊的。
“不是讓你去當醫生,是來當我的私人助理,你只要乖乖聽話就好”
白瑰的手在衣服下緊攥成拳,怎么這么突然?先前百般想去他無論如何都不同意,現在不想去了,卻又命令她去。
這個家里有病的又何止她一個呢?首先白誠衣自己就病的不輕。
“這幾天你先熟讀醫院工作細則,我會盡快安排你入職”白誠衣推過來一本小冊子,上面的行文方式一看就知道是他寫的。
“鏡霜現在是外科醫生,你知道的吧?”
這是試探嗎?白瑰本能反應是這個,回答的很謹慎:“我和她的交流很少,不知道她的近況,這次的家庭聚會她也沒有回來”
白鏡霜,白家二小姐,比白瑰小一歲,畢業后就在圣母仁愛醫院實習,才短短兩年,就已經是出色的外科醫生了。
也不知道最近曝光的非法手術案跟她有沒有關系。
想了想,白瑰還是問出了心中疑惑:“父親,醫院那邊,是真的嗎?您真的在做……”
白誠衣粗暴地打斷,不容置疑道:“那都是無良媒體捕風捉影的事,為的就是炒作,這件事我還在查是誰做的,在結果出來,不要再談論了”
反應這么大,情況看來非常刺手,估計未來的一段時間內他都要忙的腳不沾地了,一個弄不好就要進監獄度過終生了。
“對了,德魯說你去拿了藥,可今天才二十一號,你提前拿藥是為什么?”
德魯果然是他一伙的,白瑰這么想著,嘴上卻說:“手抖倒藥的時候掉了幾顆,今天吃完明天就沒有了,所以我去拿了新的”
白誠衣滿意點頭:“嗯,你很誠實,我應該對你有所獎勵,說吧,想要什么?”
白瑰再三確認白誠衣的眼神,肯定了其中的愉悅之后,問了個啼笑皆非的問題:“您是真的愛蜜雪兒嗎?”
白誠衣聽了沒有馬上回答,反而摘下方框眼鏡來擦,嘆了口氣說:“如果我不愛她又怎么會娶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