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對策:陛下問天命與治國理政的關系,這絕非我能回答的。根據(jù)《春秋》記載的事跡來看,上天和君王治理是有互動的。如果國家發(fā)生道德敗壞的事情,上天就會降下災害來警告。如果君王不能反醒,上天就會用更加嚴厲的災害來恐嚇。如果君王還是不能迷途知返,那上天就會讓他敗亡,以示懲罰。這樣看來,上天仁愛,只要君王敬畏天命,錯了能及時修正,上天都會盡力扶持,使他轉危為安。事在人為,《詩經(jīng)》講:“朝夕不懈。”《尚書》講:“勉哉勉哉!”都是在勉勵君王,要不懈努力。
臣聽說,上天要將天下授命給某人成為帝王,一定會顯示祥瑞。《尚書》上記載,周武王伐紂時,“白魚跳入王舟,火焰從天而降,化為赤色烏鴉”,這都是周取代商的天命祥瑞。孔子說:“德不孤,必有鄰。”得天下者是積德行善而后有了靈驗,失天下者則是“淫逸衰微”所致。
孔子說“君子的德行如風,小人的德行如草,風往哪里吹,草就往哪里倒。”當初堯舜實行德政,百姓就仁慈長壽;桀紂實行暴政,百姓就貪婪短命。君王要向百姓推行教化,君王就好比陶匠,百姓就好比放在模型里的泥土,最后能制作出什么樣的器具,完全取決于陶匠的手藝。《論語》說:“安撫民眾,民眾會向心歸善;鼓舞民眾,民眾會齊心協(xié)力。”講的就是這個道理。
帝王做任何事情都要秉承天命,強調(diào)德政不能強調(diào)刑罰。孔子講“不教而誅謂之虐。”以虐政治理天下終將難以成功。孔子講:“鳳鳥不至,河不出圖,我這一生完了!”孔子的德行可以引來祥瑞,但由于身份卑微,沒能引來祥瑞。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行高而恩厚,愛民而好士,是一位有道之君,可以引來祥瑞。可是天地還沒有感應,祥瑞還未顯現(xiàn),這是因為沒有推行教化,百姓還未走上正途。民眾追求利益猶如水流,水都是從高處向低處流動,不用教化作為堤防,就不能遏制民眾趨利的欲望。上古的圣王懂得這些道理,治理天下,首先推行教化。在國都設立太學,在鄉(xiāng)邑設置癢Xiang序,引導百姓向善,崇尚仁厚,禮義,謀求利益要有節(jié)制。所以上古時刑罰很輕,犯罪的百姓也少,就是教化發(fā)揮了作用,是風俗淳厚導致的結果。
繼承亂世的君王,要消除上代留下的惡行,同樣要推行教化,使百姓有好的民風民俗,這樣王朝經(jīng)歷五六百年,也不會衰落。周朝末年,君王無道,最終失去天下。秦繼承衰落的周朝,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嚴禁文學,拋棄禮義,拋棄先王的治世之道,專注于肆意妄為的法家思想,只擁有天下14年,便土崩瓦解。秦政以亂治亂,民眾飽受刑罰的摧殘,危害至今未消除。秦政使人民頑劣、道德敗壞到無以復加的程度。孔子講“腐朽之木不可雕,糞土之墻不可圬”。漢繼承了暴秦,社會猶如朽木糞土,要用善政治理,難以奏效。法出而奸生,令行而詐起,揚湯止沸,抱薪救火,越治理問題越多。這就好像琴瑟已經(jīng)不能調(diào)音,應該將其拆開,重新裝配才能演奏。制度敗壞到極點,只有重新制定,改弦更張,才能治理好國家。
漢建國已有70余年,歷代君王都努力想治理好國家,卻效果不佳,就是沒有改變制度,很多制度應改而未改。古人講:“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wǎng)。”不如徹底改革,從中求得大治,在大治中消除禍患,迎來祥瑞。《詩經(jīng)》講:“賢君安民,天降福祿。”為政能為百姓考慮,上天自然會降下祥瑞。“仁義禮智信”,是五常之德,君王應時時修養(yǎng);五常同時修養(yǎng),上天自然會襄助,享受鬼神祝福,仁德延及域外,惠及群生。
董仲舒在對策中提出了“君權神授”和“天人合一”的主張,他認為君王的權力是上天授予的,天意可以與人相互感應。如果一個國家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yè),天也會風調(diào)雨順。如果國家的政治出了問題,君主暴虐無道,天就會降下災禍來警告他。如果君王還不知悔改,天就會給他最嚴重的懲罰,讓他失去自己的國家,而讓另一個賢能的人取而代之。所以“湯武革命”由于是為了推翻暴君,便是合理的。漢朝推翻了暴秦,也就具有了合法性。天意通過自然現(xiàn)象(災異或祥瑞)警示君主,強調(diào)“君權神授”,同時警示君王須“以德配天”。這一思想既為皇權提供了合理性,也試圖約束君主行為,倡導仁政。所以他又提出了君王要時時修養(yǎng)“仁義禮智信”的五常之德,并強調(diào)了教化民眾和漢朝徹底進行制度改革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