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威的手指在隱蔽洞穴的巖壁上輕輕摩挲，煤油燈的光暈在礦石堆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一噸高品位金礦石——足夠裝滿三輛貨運馬車，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繃緊，隨即又恢復如常。

“把這里恢復原狀，”他低聲吩咐隨行的李福，“不要驚動任何人。”

煤油燈的光漸行漸遠，洞穴重歸黑暗。只有幾粒散落的金沙，在唐威離去的腳印里閃著微弱的光。

第二天清晨，礦場照常開工。

唐威召集所有工頭開會，出乎所有人預料，他完全沒提礦區減產的問題，只在給一些優秀工人頒發獎狀獎金后，就草草宣布大會結束。

“礦脈有貧有富是常事，”他漫不經心地翻著賬本，“下個月產量能上來就成。”

監工趙一多明顯松了口氣，“老板我保證，下一個月產量至少提升兩成。”

唐威撇了他一眼，并沒有多說什么。

當夜，孫強帶領一隊人馬秘密進駐礦場周邊。

“威哥，我們發現了這個。”

天未亮，孫強就帶來了結果。

“他數了礦石，但沒動。”孫強壓低聲音，“倒是在巖縫里塞了張字條。”

一張字條上寫著一串數字：3-7-2，唐威指尖輕叩桌面，突然冷笑——這是貨運列車的車廂編號。

“派人繼續盯著他。”

......

暮色漸沉，死亡谷的巖壁在夕陽下泛著血紅色。

唐威站在礦場最高處的哨塔里，單筒望遠鏡的銅質外殼在余暉中微微發燙。

鏡片里，德裔工程師克勞斯正在檢查熔煉爐，眼神卻不時瞟向第七號礦洞的方向。

“把他過去兩個月的熔煉記錄都拿來。”唐威對身旁的鄭海低聲道，眼睛卻始終沒離開克勞斯。

“有意思。”唐威輕聲自語，指尖在某個周五的記錄上點了點，“這天礦洞明明因為塌方停工了半天，產量卻創了新高。“

當夜，礦場反常地安靜。往常徹夜運轉的碎石機停了，只有夜風掠過礦洞發出的嗚咽聲。

三更時分，一個黑影摸向第七號礦洞——是克勞斯。他左手提著防風燈，右手卻反常地戴著厚實的皮手套。

防風燈的光暈在巖壁上跳動。克勞斯熟練地找到那塊松動的巖石，突然渾身僵住——巖石邊緣多了一道新鮮的刻痕，是漢字“威”的起筆。

“見鬼...”他德語咒罵還沒說完，背后傳來礦石滾落的聲響。

二十支火把同時亮起，將礦洞照得亮如白晝。唐威坐在礦石堆上，手里把玩著一塊帶血的金錠。

“在找這個？”唐威一揮手，孫強拖出三個捆成粽子的墨西哥人，“你的運輸隊迷路了，我讓人領他們回來。”

克勞斯的手套突然掉在地上，露出滿是水銀灼傷的手指。這個細節讓唐威瞇起眼睛——原來德國佬不僅偷礦，還在用土法提金。

“boss，我只是來檢查一下礦洞情況。”克勞斯臉上勉強擠出笑容。

唐威沒有說話，只是示意手下抬來一個木箱。箱子里整齊地碼放著那些被做過手腳的坩堝碎片，以及從隱蔽洞穴里收繳的高品位礦石。

克勞斯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但很快便恢復了鎮定，或者說是走投無路的瘋狂。

“你以為只有我在偷嗎？從監工到礦工，每個人都在想方設法揩油。你們華人不是最擅長這個嗎？往面粉里摻石灰，往茶葉里混樹枝...“

唐威輕輕整理著手套的腕扣：“聰明人應該知道，偷我的金子，是要用命來還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屋內的溫度仿佛驟降。

“你...你怎么敢...”克勞斯的聲音開始發抖，藍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了恐懼。

“送克勞斯先生上路。”唐威對等候在外的張鐵骨說，“記得讓他給德國的家人寫封告別信。”

當夜，礦場警衛隊長和涉案的三名監工在各自的住處“意外身亡”。

......

周有才天沒亮就被電話聲吵醒。

早上7點，

他就已經站在金山飯店門口，飯店的玻璃門映出他略顯局促的身影——深藍色的長衫熨得一絲不茍，可領口卻因為趕路而微微歪斜。

他伸手正了正，又摸了摸懷里的賬本，確認那疊寫滿洗衣店收支的紙張還在。

“老周！”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周有才回頭，看見鄭海大步走來，身上還帶著電車上的煤煙味。

這位來自斯坦福大學生和電器事業部技術總監比上次見面時瘦了不少，但眼鏡片后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聽說你們那邊開發了一批新式熨斗？”周有才笑著迎上去。

“你這消息可夠快的！”鄭海壓低聲音，“帶自動噴汽的，燙一件襯衫只要——”

話沒說完，飯店的門童已經拉開鎏金大門。兩人跟著侍者穿過鋪著波斯地毯的走廊，周有才的布鞋踩在厚實的地毯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洗衣店的水泥地——總是濕漉漉的，伙計們穿著木屐走來走去，啪嗒啪嗒響個不停。

會議室里已經坐了不少人，周有才一眼就認出了礦區負責人趙一多那標志性的光頭，正和百事可樂的布拉德漢姆湊在一起嘀咕什么。

角落里，致公堂的陳大小姐也來了，她被前呼后擁一大幫子人圍著，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最讓他意外的是西屋電器的代表——那個金發碧眼的洋人，居然在用筷子夾小籠包。

“老周！這邊！”

趙一多的大嗓門引得眾人側目。周有才有些窘迫的走過去，發現這家伙面前攤著張礦區地圖，上面用紅筆畫滿了圈。

“聽說你們礦區出事了？”周有才遞來一根煙，壓低聲音問道。

“哎，別提了，我那里現在是一團亂麻。”趙一多接過煙，一陣唉聲嘆氣。

“那唐總召集大家開這會...”

話音未落，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唐威穿著一件看似樸素的黑緞長衫走進來，唯有袖口隱約露出金線繡的文字。

他身后跟著孫強和李福，一個捧著厚厚的文件，一個腰間別著把柯爾特。

全場來人立刻齊刷刷站了起來

“坐。”

簡簡單單一個字，椅子拖動的聲音此起彼伏。周有才偷偷瞄了眼唐威的臉色——平靜得像西湖的水，可誰都知道底下藏著什么。

侍者開始分發燙金的會議手冊。周有才翻開第一頁就愣住了：

《明大集團組織架構及管理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