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芙在心底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一邊輕輕啜飲著醇厚誘人的骨頭湯，一邊低聲呢喃：“我無需添置新衣，妹妹的那份已足夠我穿戴。我并非衣衫襤褸，無需另行置辦。”

“我也一樣。”唐曉蘭的成熟與堅強讓人心疼不已。

“你們姐妹倆的衣衫，已是補丁摞補丁，早已不堪入目，必須添置新衣！”方文靜這位母親對兩位女兒同樣關愛有加，絕無偏私之分。新衣兩件，尺碼略放大，以期待能多穿幾年。因此，唐曉芙姐妹倆從未真正穿過合體的新衣，等到衣服恰好合身時，又已經顯得陳舊而破爛。

然而，能穿上新衣，本身就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

方文靜輕咬幾口蘿卜，心中涌起萬千感慨：“若非那位慷慨的軍官伸出援手，我們不僅會遭受巨大損失，就連我們辛勤挖掘的蓮藕也可能被唐建文那兄弟倆奪走，而我們卻連一滴水都未曾回報給恩人。”

她轉過頭，好奇地看著唐曉蘭：“我似乎聽到你與那位軍官交談了幾句，你們認識嗎？”

唐曉蘭瞥了唐曉芙一眼，緩緩開口：“我們與那位軍官有過幾面之緣，他屢次伸出援手，姐姐與他應當有些交情。”

“哦？”方文靜略感驚訝地注視著唐曉芙，既然長女與那位軍官相識，為何始終未曾與他打招呼，更不用說表達謝意。

唐曉芙抬起頭，解釋道：“其實我們并不算熟絡。”見方文靜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繼續說道：“那位軍官名叫冷晨旭，聽說他是一位團長，他的祖父和父親似乎都是軍中的高層將領。我們目前就讀的育紅中學，據說便是他家的先祖捐資所建。昨日，他陪同祖父蒞臨我們學校參觀，我因此得以見到他祖孫二人，所以識得。今日我們家的蔬菜，正是我鼓起勇氣推銷給他們的。”

方文靜一時語塞，過了半晌才問：“你真的強行將蔬菜賣給他們家嗎？”

“并非強行推銷，只是老先生恰好出來采購，整個集市上只有我們一家出售新鮮蔬菜，我想，人們總需要食用蔬菜，于是便推銷給了他們，這不算強賣……”

方文靜沉思片刻，覺得事情并無不妥，便不再糾結，只是遺憾地說：“我們本該邀請冷團長到家中享用一頓飯菜。”

“不必！”唐曉芙回想起冷晨旭那刺人的目光，急忙打消方文靜的念頭：“我們家的粗茶淡飯，他如何看得上眼？別到最后好心辦壞事，自取其辱。對他說一聲感謝便足矣。”

方文靜深情地凝視著唐曉芙，總覺得女兒似乎在一夜之間長大成人，言行舉止宛如一位成熟的大人，心思細膩，連自己這個做母親的也自愧不如。

餐后，唐曉芙收拾碗碟，方文靜見到骨頭湯尚余一半，便問：“剩下的骨頭湯該如何處理？”

骨頭湯中的蘿卜來歷不明，她當然希望一掃而光，但實在難以吃完，還有那未炒的菠菜和大蒜也讓她心中忐忑不安。若是吳春燕找上門來，見到這些食材以及骨頭湯中的蘿卜，不知會引發怎樣的風波。

唐曉芙平靜地回答：“若吳春燕找上門來問責，母親和妹妹都不必多言，讓我來應對。”

方文靜不安地點了點頭。

收拾完畢，方文靜開始在床上裁剪新衣，唐曉芙則拿起老鼠夾和胡蘿卜，準備上山捕捉野兔。唐曉蘭此刻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胡蘿卜是用來喂養野兔的呀。”她興奮地要求一同前往，唐曉芙無奈之下，只得帶著妹妹一同踏上了捕捉野兔的征程。

雪花暫歇，天空放晴，免去了衣衫濕透的擔憂，但凜冽的寒風仍如野馬般狂躁，卷起地面積雪，在空中演繹著一場場翻騰之舞。那刺骨的風如刀割般劃過雙頰，迫使姐妹倆緊裹方格圍巾，頭部緊緊包裹，宛如兩只尋覓暖陽的小雌雞。

登臨山頂，唐曉芙環視四周，將裝有胡蘿卜的捕鼠夾輕輕放在一片干草之上，隨即攜手唐曉蘭先行離去。

唐曉芙，一位曾沐浴在都市霓虹中的女子，如今踏足鄉野，對這片山川河流充滿了無限好奇。閑時，她欲在這山野間探尋，或許能在這自然之寶中覓得一線商機，如采得珍貴的靈芝或人參。

然而，幻想很快被現實擊碎。這里是交通要塞的湖北，而非東北的林海雪原，哪里會有靈芝和人參？

她抱著一絲不滅的希望，向唐曉蘭詢問：“這山上有哪些珍貴的寶貝？”

唐曉蘭略作沉思，回答：“唯有黑木耳與香菇，但黑木耳只在夏日雨季生長，香菇雖為冬日所產，卻珍稀難覓。”

“那我們不妨去找找，或許能幸運地發現幾朵香菇，即便不能出售，燉煮成湯也是人間美味。”

“我卻對香菇無感，吃了反而更覺腹餓。”唐曉蘭堅決搖頭。

唐曉芙略加思索，也認為唐曉蘭言之有理。香菇雖有益健康，但對空腹的唐曉蘭來說，確實不太適宜。

姐妹倆在山林間漫步十數分鐘，卻一無所獲。突然，一只麻雀自天而降，跌落在唐曉芙的頭頂，隨后滑落在雪地。

唐曉芙驚訝地睜大眼睛，注視著雪地上的小麻雀：“這是怎么了？難道這只麻雀患了禽流感？”

“禽流感是什么？”唐曉蘭困惑地問。

“一種野生鳥類易患的疾病。”唐曉芙簡潔明了地解釋。

“我敢肯定，這只麻雀并非死于疾病，而是被嚴寒所凍僵，從樹上落下。”唐曉蘭斷言。

“哎呀，居然有如此凄涼之事！”唐曉芙彎腰撿起那只麻雀，冰涼的手感證實了唐曉蘭的判斷，“果真是被凍死的！”

她站起身，興奮地對唐曉蘭說：“我們正好將這只麻雀帶回，烹飪享用。”

一提到美食，唐曉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只是這樣的麻雀并不常見，搜尋起來頗為困難。”

“我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妨試著找找看。”姐妹倆踩著積雪，小心翼翼地低頭尋覓，終于，經過一番努力，她們撿到了一只凍僵的斑鳩和十幾只麻雀。

兩人并未預料到會有此收獲，于是唐曉芙和唐曉蘭將所有的小鳥都收入兜中。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這些小鳥顯瘦弱，十幾只麻雀加一只斑鳩，竟然四個兜就能裝下！

唐曉芙心想，若用鹵料和辣椒腌制這些麻雀，定能美味可口，于是詢問唐曉蘭山上這個季節是否能采到這些調料。

唐曉蘭回答：“雖然這個季節尋覓不易，但并非不可能。植物雖然干枯，種子大多落地，但枝頭上還是有一些殘留。”

雖然難度較大，但唐曉芙姐妹倆還是在半小時左右采集到了一把花椒、八角、桂皮，以及早已干透的野生朝天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