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過了很多年,可我還是想把舊時的回憶說給你聽。
十年了,你過得可好。
屋后的木瓜花不再開了,父親去年將它移除,荒地上只剩野桃樹了,你也想回來看看吧。
風從田野掠過,將你墳頭的枯葉吹得七零八落,昨夜,坐在小院兒里,看著星星點點的夜空,我又想起了你,我親愛的外婆。
春分,芍種下地,撒上幾瓢水,一年的期待,仿佛也種進了土里。
記憶中你一生與土地相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用三塊土地養活了全家五口人。
外公當兵去了部隊上,你從未有過吐怨,將全部的愛給了兒女,和你從小帶大孫兒。
打記事起,我記得您會為了兩三毛線和商販討價還價,卻愿意花一兩元給孫兒買糖吃。
恍惚間,我仿佛又看見燈光下你一遍遍嘗試將線從針孔里串進去;夕陽下你坐在芍花地里,面帶慈祥的為孫兒納千層底;磨盤前你吃力的推動磨盤,只為孫兒一句“想吃豆花兒……”
家里的地不夠生計了,你竟走了一天的路在深山老林里開出一塊地。
你是個急性子卻將所有的耐心給了兒女給了孫兒。
這個家庭從不富裕,可因為有了你變得充實幸福。
夏至,三伏天,蟬鳴籠罩著村莊,悶熱撲面而來,月光透過竹林照亮了院壩,小院兒里,孫兒爬在你的腿上,你輕輕搖著蒲扇,輕聲為孫兒講述著梁祝的故事…
兒時不知油鹽貴,后來讀書識字后,我知道一袋鹽五毛錢,你幫大戶人家做工一天是兩元錢……
我究竟不知那些艱難的年月,你是怎樣扛過來的。
外公當兵保的是“大家”,舍棄了我們這個“小家”,我不知你是否愿意,可我知道你紅著雙眼將外公送上去部隊的卡車.……
……
外公去部隊后所有的瑣事都被你攬下了。
你扶著梯子一遍遍翻修著瓦房;你顫顫微微地將白熾燈換下;你背著沉著的玉米稈一步步往家趕…..
時光匆匆流逝,你已一頭白發。
可你從不服老,將田地照料得綠油油的,將家里收拾得一塵不染。
終于,你用雙手讓生活有了起色,可你因為過度勞累患上了一身的病。
病不可怕,窮才可怕。得了病還窮則更為可怕,可怕又怎樣,生活還要繼續過著走。
秋分,一年快到頭了,家里仍然一貧如洗。
秋收時節,你一人是忙不過來了,大姑二姑相繼輟學,下了地。
后來,大舅去了廠里,母親帶著三歲的我離開故鄉,家里又只剩你一人….
離開放鄉后,菜市場里也有各式各樣的菜,可我卻再吃不出家鄉的味道。
記得十五回去看您,皎潔的月下,你坐在小院兒里扳著手指說:“我多活五年,就可以多看你十次…..”
我紅著眼與你道了別,母來和我手里大包小包是您裝的臘肉、香腸、雞蛋……
一別青山在,你卻已遠走。
冬至,雪飄滿瓦房的屋頂,寒氣逼人,堂屋內一口黑洞洞的棺材,我眼角的淚水,兩旁親人的哭聲….
你一輩要強,卻敗給了全身的病。
那日,漆黑的云遮住了月和天,四周一片寂靜,一通電話打破了寧靜,宛若晴天霹靂,父親致電說外婆已離世,我與母親連夜找了個面包車趕了回去……
誠然,從未想過,那一別竟成了永別。
后來,父親說外婆喂好雞豬,做好飯后才躺在沙發上,安然離世了…….
……
轉眼間,十年過去了,我已長大,卻依然在異鄉四處漂泊。
記得,每次回去,都會到你的墳前坐上一會兒對著墓碑說上許多,我不知道你是否能聽到,但這是孫兒想你的第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