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話后,南延便開始整日不著家,美其名曰要去尋找機遇,看看能不能搶先和三皇子接觸。若是繞過那位知府李恒煦大人,自己家中往后的生意便能不用再同當?shù)毓俑有耍闶侵泵嫣祛仯层寤识鳌?
南知意聞言后只是笑,吩咐府里頭的管家派人出去跟著,他愛干什么干什么,別給她府中添堵就行。
暮色新藍,外頭恰好微涼,這日,南知意的手帕交硯清派人上府里遞帖子,說是去京郊泛舟促進感情。
南知意將帖子扔一旁,拿起管家剛送來的賬本看,嘴里道:
“這硯清整的哪出?哪次約我不都是去酒樓吃酒,這次居然去泛舟。”又雙晃著手里的扇子笑著回道:
“聽聞硯府新來了個夫子,說是京城來的,可能這夫子教的硯小姐要學會雅致了呢?”
南知意放下手里的賬本,伸手拍了下又雙,
“你這張嘴,也就是跟了我,跟了別的主子你已經投胎了。又雙連連告饒。
“行,回信吧,這邀約我應了。”
……
西郊的湖面上多是一些小舟三兩結伴坐在船上聊天玩水,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靠在岸邊最大的船,船頭船尾各站著一名船夫,船身通體用紅木雕刻,兩邊用的簾子遮著,路過的人都忍不住探頭瞧瞧。
南知意到的時候,遠遠就能聽見船里頭的嬉笑聲,又雙掀開簾子,南知意走進去就瞧見船里坐著的人,多為這江南有頭有臉人家的小姐,有一些在宴席上見過,一些只是有些耳聞。
但所有人都恭維著南知意,讓南知意坐到最中間。
“哎唷,我們南小姐到了,船夫,支漿。”
船晃晃悠悠的開始動起來,船里的小姐開始嘰嘰喳喳的聊天,不是說新出的胭脂就是說新做的衣裙,南知意聽的耳朵疼。
“硯清,你今日叫我來只是為了讓我聽你們聊這些閑碎話嗎?那你不還如趕緊讓船夫靠岸停下,我還有兩家鋪子沒去查賬呢。”
硯清伸手攬住南知意的胳膊不讓她起來。
“當然不是,這不是聽說那宮里頭的三皇子要下江南嗎?這皇商的事我們不懂,但聽說走的水路,你們說我要是在湖邊上跟那三皇子遠遠一見鐘情,那我豈不是搖身一變從商人之女變成皇子妃了嗎?”
說完,幾人對視一眼開始笑,南知意晃著手里的團扇,也笑著說:
“那你這張小臉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否則三皇子瞧不瞧上你我不知道,你那李郎可是得跑了。”
“南知意,你!”
從船上下來后,幾人又去了酒樓吃酒,一直到夜幕降臨,才被各家派來的人尋回去。
南知意臉頰泛紅,可神智卻是清醒的,靠在馬車璧,感受著馬車搖搖晃晃的往南府的方向去。
“轟——”一聲雷響,南知意睜開眼睛,掀開窗簾,看向外頭的又雙。
“方才可是劈雷了?”
“是劈了一下,瞧這架勢可是要下雨了。”又雙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南知意點頭,讓她上馬車避雨,讓車夫快點趕回府。
可緊趕慢趕,到南府時還是下了雨,好在馬車上備有紙傘,又雙率先下了馬車,扶著南知意下了馬車。
南府大門,緊閉的大門此刻站著一個人,渾身濕透的衣服往地下滴著血水,一邊拍著門一邊回頭張望。雷聲混著拍門聲,要不是門房的人耳尖都聽不見。
“小姐回來啦。”
門房的人一邊高聲喊著一邊小跑著去開門,門打開卻是一個渾身濕透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束著頭發(fā),身著一身樸素的麻布衣服,腳下踩著的是黑色長靴,腰間卻墜著一枚玉佩,另一邊掛著一柄劍,微垂著頭,見有人開門,連忙拱手行禮。
“請問公子在我家門口是有何事嗎?”
“在下途徑江南,趕上下雨特來借宿,請求貴府能給我塊地方避避。”
“我家主人不在,快走快走。”
門房不耐煩的揮手,一邊說著一邊要關門,那人卻伸手抵住不讓他關上。
門房剛想罵人,眼前的男子卻倒在地上。
“誒,你你你。”
恰好此時南知意的馬車停在府門前,門房趕緊撐傘上前迎接,并將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她。
南知意了然的開口,揮手不在意道:
“南府不是什么人都能借宿,將人拖一邊躺著便可。”
門房領命,此時天邊閃過一道雷,電光映在地上男子的臉上,這人微微闔眼,側臉如玉,長睫垂下淡淡陰分。而腰間的玉佩絕不是凡物,此人身份不俗,救他一命也算是給南家結個善緣。
南知意愣了下,隨即開口:
“等會,他是不是受傷了。”
又雙上前看了一眼,點頭道:“地上都是血水。”
“罷了。”南知意笑了起來,“就當本小姐行好事,將人帶回府請郎中吧。”
又雙只覺著莫名其妙,南知意開頭輕蔑的態(tài)度不知為何轉變的這么快。也罷,小姐的心思她猜不透。
……
知府書房里,李恒煦伏在書案前寫字,奉茶丫鬟將茶水端進來,點燃熏香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大人,派去的人說,船上的活口已經全沒了,三皇子也在其中,并且放了一把火偽造成水賊。”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垂著頭拱手行禮道。
“哦?當真?”
“當真,我親眼看到他掉入水里,又將箭射進他心口。”
話落,額頭被硯臺狠狠砸中,他連忙跪下重重磕頭。
“大人饒命!”
“廢物,一支箭他就死了?你為何不親眼瞧著他斷氣?”
“箭上抹了毒,而且今夜水流湍急,生還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這時,天邊閃過一道雷,緊接著傾盆大雨落下,忽明忽暗的燭光映在李恒煦的臉上,他瞇了瞇眼,把頭一側笑道,“也罷,一個細皮嫩肉的三皇子,身負箭傷,行的水路又是運河,水深三丈,想必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活下來。”
暗衛(wèi)退下去后,一個身穿錦衣,頭戴玉冠的男子從暗處走出。
“大人,三皇子不是下江南尋皇商嗎?為何…”
話沒說完,但李恒煦卻懂他的意思,笑了笑。
“秦禾,江南許多年沒有過皇親國戚來過了,誰知道他打著尋皇商的名頭在底下干什么呢?而且,據京中探子來報,三皇子此人剛正不阿,同是二皇子的勁敵,不像那些沒見過錢財?shù)木┕伲^不是給些好處就能打發(fā)的,他多留在江南一天,我們暴露的風險就會多一分。”
“如今邊境敵寇來勢洶洶,北上有京師抵抗,南邊駐扎的兵力寥寥無幾,說不得是皇帝年老體衰,亦或是心不在此,這番陣仗過后,必是要加緊屯兵。現(xiàn)在慌倉之年,手里有錢有兵,這地方才能永遠姓李。”
李恒煦放下筆,接著說道:“此次他下江南的目的絕不簡單,無論是不是來找皇商,他都是一個危機,我絕不允許一個危機在我眼皮底下橫行。”
秦禾猶豫著說道,“可大人,三皇子畢竟是奉當今圣上的命令下江南,我們把他弄死了是不是…”
李恒熙笑了笑繼續(xù)說道,“三皇子是宮女生的,不受寵。可他來江南要是查出來什么東西我們就完了,要是他死外面了,圣上只會感謝我們替他消除一個恥辱,二皇子也只會感謝我們替他消除一個障礙。”
秦禾頓時恍然大悟:“大人是說…”
李恒熙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打斷道:“別忘了,我們坐在誰的船上。”
“另外,二皇子也派了一隊人馬前來江南,若是不成,也有個兜底,要知道,你我只要在江南穩(wěn)穩(wěn)安坐一日,這天便塌不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