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魔族皇宮。
幽幽的月光下,金碧輝煌的宮殿散去了華彩,徒留下讓人心生冷意的灰白。宮里的燭燈燃著微弱的火苗,搖曳著,閃爍著,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夜驚淵躺在床上,面無血色,眼睛半睜著,但目光渙散,顯然已經神志不清。
為了避免引起民眾恐慌,魔尊夜驚淵生命垂危的消息被封鎖了起來,對外只是宣稱魔尊受了傷需要休息,暫時不見任何人。
“嗒嗒嗒······”
腳步聲忽然響起,在寂靜的宮殿里顯得格外清晰。
走進一位珠光寶氣,衣著奢華的紅衣女人,此人五官精致,膚白勝雪,下頷微抬,氣勢凌人,妖艷又張揚。
此人正是此次赴往魔域的冥域使者,鬼族公主樓玥。
見到她,圍在夜驚淵身邊一籌莫展的太醫們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
輪椅被下人緩緩推出來,搖曳的燭光里,女人堪堪看清那輪椅上男人飽經風霜布滿猙獰疤痕的臉。
”咳咳咳······”輪椅上的老男人咳了一會,才開口道,“你,能救他嗎?”
“救不了。”樓玥直截了當地說,眼見對方面色一冷,轉言道,“但我可以讓他多活一段日子。”
夜晟那雙鷹眼好似釘在她身上,銳利的目光幾乎要將她盯出個洞來。
樓玥面不改色:“我知道您想要什么,現在只有我能幫助您。”
“······行。”夜晟頓了半天,才吐出這么一個字。
他調轉輪椅,面朝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夜驚淵,長長地嘆了口氣:”驚淵,你放心,為父會替你活下去,殺害你的兇手,我一定會把她碎尸萬段!“
樓玥走到床前,雙指按在夜驚淵的眉心,一縷金色的流光從她指尖傾泄,帶著一股不可言說的神圣氣息,流入夜驚淵的身體,后者的臉色竟肉眼可見地恢復了一些。
“行了,這些夠吊一段時間了。五日之后我會再來注入一次。這可是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好東西,若非此毒,這東西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
救命的東西就這么浪費在一個將死之人身上,樓玥有點惋惜。
她的視線剛從夜驚淵身上離開,冷不丁撞見一雙深紫色的豎瞳。
“哪來的貓?”樓玥嫌惡地退了兩步。
她這才發現,在床的一角,竟然蹲坐著一只黑貓。
黑貓盯了她片刻,忽然轉身躥走,樓玥還沒有看清,它就不見了。
“宮里的御貓。”夜晟不甚在意地道,“這是五年前妖帝贈予驚淵的眾多禮物之一,沒開靈智的野物,驚淵卻喜歡得緊。”
樓玥遂不再理會那只黑貓,對夜晟道:“我幫了您,不知能否向您討要一點回報?”
夜晟點頭:“自然,你想要什么?”
“御獸場的那個獸人,長歌。“
······
與此同時,御獸場。
”這就是你說的方法?“季梧生敲暈兩名御獸場的差事,把他們拖到一處隱蔽的地方,朝身邊換上便服的夜驚瀾道。
他們是從霜寒宮里一條隱蔽的地道里出去的。剛開始季梧生還挺佩服夜驚瀾能挖出一條隱蔽到連京內眾多高手都沒有發現的地道,當得知他們下一步計劃就是偽裝成御獸場的差事混出去時,季梧生直接兩眼一黑。
夜驚瀾“昂”了一聲,匆忙扒下差事的衣服往身上套。
“皇宮已經被圍了,扮成差事有什么用,現在就是扮成蒼蠅都飛不出去。”季梧生看著對方無辜的表情,很想給他來上一刀。
“噓!來人了,快點!”
季梧生只得抓住夜驚瀾拋過來的衣服,在一塊巨石后面迅速換上。
夜驚瀾見她換好衣服,湊上來小聲解釋道:“其實我們要去的是御獸場里面的籠房,在最里面一環的籠房里,有一間地下有個很長的暗道,可以從那里出去,會有人接應我們。”
季梧生打量了他一眼:“很長的暗道?這是你這細胳膊細腿能干出來的工程嗎。”
“不是我搞的,是我的……呃,一個朋友。接應的人也是他的。”
“看不出來,你一個人在霜寒宮軟禁了十幾年,竟然還能交到朋友。”
“我經常逃出去嘛,雖然很快就被抓回來了。那個朋友就是……”夜驚瀾想了想,“逃亡路上偶然遇見的,我和他講了我的悲慘身世,他很同情我,所以就幫我了。”
“你這謊話說得挺蹩腳的。”季梧生整理了一下衣服道。
什么人能聽陌生人講了個悲慘故事就干這種砍腦袋的事,圣母嗎。
兩人成功混入御獸場,季梧生跟著夜驚瀾一路摸索,很快找到了關著御獸的籠房。
遠遠就能聞到野獸的腥臭氣味,近了更是熏人。御獸場流動的雜役仆人很多,盡管每天定時定點地清掃,也不能徹底清除這種臭味。
兩人狀若巡查,走過一間又一間籠門,每間籠房前都有兩名手執兵器的守衛,可見防守森嚴。從籠房中不時傳來嘶吼聲和爪牙撕咬籠門的嘶啦聲。季梧生隨意瞥了幾眼,只看到各種奇異形態的兇猛妖獸,很多掛了彩,甚至缺個胳膊少個腿。
不計其數的籠房圍成一個個同心圓,眾星拱月式將斗獸場圍在最里層。場地不算大,地上鋪著細碎的沙石,沙石下掩著一些洗不去的殷紅血跡。場地外圍的上方是觀賞區,僅對魔尊本人及皇室貴族和達官顯貴開放。兩只巨大的籠子懸在場地上方,是下方開口的構造,不難知道這是被選中的斗獸臨時棲身的地方,當比賽開始,籠子就會打開,將兩只野獸放入場地。隨后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血腥廝殺。
一直聽聞這魔尊夜驚淵有個癖好,就是極好飼養猛獸觀其相斗,越是兇殘的他就越喜歡,足見此人嗜殺本性。
兩人順利走到最內環,這一環關著的妖獸顯然非同一般,連籠房都最為寬敞干凈,季梧生一眼掃過去,果然看到很多以兇猛狠毒著名的異獸。
“你說的那間籠房在哪?”季梧生輕聲問道。
“你聽說過那個獸人嗎?”夜驚瀾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神秘兮兮地道。
“這里還有獸人?“
”有哇!你竟然不知道,“夜驚瀾觀察了一下四周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才道,”就是那個獸人’長歌‘呀,一個異域的商人賣給皇室的,他老猛了,一來就直接在斗獸場上十三連勝,創下了歷史記錄,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壓低了聲音,”他有應龍血脈!應龍欸!這個你總知道吧!”
季梧生本來想打斷他繼續逼問地道的位置,聽到這她忽然來了興趣:“你怎么知道這些,你不是一直被關在霜寒宮里嗎。”
夜驚瀾摸了摸鼻子:“我那個朋友告訴我的。一會出去見到他,你可以問問他,我的消息都是從他那得到的。”
“地道就在關著他的籠房里,跟我來。”夜驚瀾朝她招手,“一會兒麻煩你帶我隱身進去,我知道這對你們這種高手不是難事兒。”
“那你可動作快點,隱身很耗······”季梧生話還沒說完,忽然看見一團黑影從旁邊的籠房里閃了出去,“御獸場里還養貓?這地方還能鬧耗子嗎。”
“啊?貓?那你看到的可能是御貓吧,魔尊養在宮里的,它身上有魔尊的氣息,誰也不敢動它。“夜驚瀾忽然加快了腳步,“我們快到了,就在前面。”
忽然“哐”的一聲從不遠處的籠房炸響,季梧生幾乎是一瞬間一把抓住還在往前的夜驚瀾,往回一拽,兩人一起閃到旁邊。
一股強大的氣息迸發出來,夜驚瀾臉色一白,病弱的身體直發軟,季梧生扶住他,感受著這股氣息,非但不懼,還有些不自主的興奮。
和她夢見應龍時的感受很像,不過夢里的應龍總有一種異樣感,而這個,雖然沒有異樣感但卻有些微弱。
隨著籠門碎裂的聲音響起,籠房里驀然躥出一個身影,季梧生謹慎地將夜驚瀾護在身后,目光鎖在眼前出逃的獸人長歌身上。
還是個沒長開的少年,半身赤裸,手如獸爪,犬牙突出,額上兩只短小的黑色龍角,身后一條長長的蛟龍尾。面貌不似俗人,不過沾了很多塵土。赤裸的上身傷疤觸目驚心,項上還緊勒著一圈用以束縛的黑色項圈。
他伏在地上,弓起背,像受驚的野獸一般盯著離他最近的季梧生,喉嚨中發出示威的低吼:“嘶······哈······”
“來人!快來人!別讓他跑了!“
這里的聲響很快引來了巡邏的守衛,見此情景,長歌不甘心地朝季梧生二人吼了一聲,放棄了進攻,轉而飛身逃了出去。
他的身形在御獸場中極快地穿梭著,龍尾一掃就抽得幾名衛兵橫飛出去,撞在道路兩邊的籠房上,震得籠門發出巨響,瞬間引起了籠中猛獸的暴動,一時之間,獸吼聲,爪牙撕咬籠門的刺啦聲,衛兵們的呼喊聲響成一片。
“你們兩個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追!這要跑了魔尊肯定扒了我們的皮!”
季梧生于是拉著夜驚瀾朝長歌逃走的方向跑去,邊跑邊輕聲道:“先追過去,一會趁亂再折回來。”
夜驚瀾胡亂“哦”了一聲,這么吵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季梧生帶著他混在衛兵中,不遠不近地跟著長歌。
場面愈發混亂,察覺到時機來了,季梧生一個閃身躲到臨時安放雜物的狹間里,等了片刻,才意識到夜驚瀾沒有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