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儉那孩子送來的，說是早上去挖的。”

“他去挖的？”

程巖把盤子往前推了推，“是，十儉是個好孩子，跑那么遠去挖蛤蜊，還記得給咱們送一份來。我和你娘都不怎么喜歡吃蛤蜊，你多吃點兒。”

程溪知道灣頭村離海有七八里路，所以這村里的大多數人并不靠海賺錢，也不常去挖蛤蜊。

程巖是極少數人中的一個，靠出海打漁賺了錢，卻是極辛苦的。

一出海就是幾天，甚至十幾天，上岸之后大部分時間都住在碼頭上。

孫玉花受不了整日里擔驚受怕，家里買了地后就讓程巖把船賣了回家種田。

程溪吃著久違的蛤蜊，卻不覺得鮮美。

她想象不出，溫十儉是怎么走了那么長的路去挖蛤蜊的。

她把蛤蜊送給了她家，穩婆子會不會打他罵他？

程溪的情緒不高，孫玉花以為她是累到了，吃過飯就讓她去休息。

程溪實際年齡只有十二歲，去了一趟集市還真有些累，便聽話的去了自己房里。

孫玉花收拾好買來的布料，拉著程巖進屋坐下，才從懷里摸出三錠銀子來。

“這是……”

程巖猛地站起來，只是一簍雞蛋和一摞帕子，就能賣這么多錢？

“老婆，這銀子哪來的？”

孫玉花白了他一眼，“當然是賺來的。”

“怎么賺的？”

孫玉花將上午賣圖樣兒的經過說了一遍。

“我沒想到那幾幅圖樣子就值這么多錢。”

“你說小溪會畫圖樣是你爹教的？”

“對，她是這么說的。”

孫玉花的父親是木匠，心靈手巧，除了做家具，還會做些小擺件兒，從畫圖到雕刻都是自己來。

程溪小時候曾經在她父親家住過一段時間，或許真是父親教她的。

但是，為何她以前沒有畫過？

之前的她也沒有每天爬墻去關注隔壁的溫十儉。

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沒怎么出過門，居然會跟掌柜的討價還價……

程溪……好像變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她是從什么時候改變的？

好像是從上次生病好起來之后。

程巖平日里忙于地里的活兒，很少想這些細節。現在想想，只覺得不可思議。

一時間他思緒萬千，猛然抬頭，看到孫玉花眼中的疑惑和不安，最終什么也沒說。

他攬上她的肩膀，笑道：“咱家小溪真是不得了，小小年紀就能賺這么多錢。既然是她賺的，咱們就給她攢著，到時候給她當嫁妝。不過，這事兒你不要跟別人說，省的別人眼紅。”

“我當然知道不能跟別人說。我也是這么想的，給小溪攢著當嫁妝，萬一她真的……”

她后面的話沒說完，程巖猜到了她的意思。

萬一小溪真的看上了溫十儉，他們只能勸著，萬一勸不動，總不能棒打鴛鴦，讓小溪傷心。

他們能做的，就是給小溪多攢點兒錢，到時候幫小溪把自己的小家過好。

“你出去一上午，累了吧？趕緊躺下歇歇，等睡起來再去程蘭那兒，反正也沒有什么要緊事兒。”

“嗯。”

聽著孫玉花悠長的呼吸聲，程巖長長舒出一口氣。

無論程溪身上發生了什么，她都是自己的女兒，他會像以前一樣疼她。

程溪醒來后，在床上打了個滾兒，想起自己一次就賺了三兩銀子，咧開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她知道賣圖樣兒能賺錢，沒想到的是賺了這么多錢。

可惜的是，賣圖樣子不長久。

這個時代沒有知識版權，今天她畫出圖樣兒來，明天就有人照著做出來。

這也是巧繡掌柜不肯多出錢的原因。

程溪摸著下巴，想要賺更多的錢，還要想別的法子。

“你個小兔崽子，又上哪兒偷懶去了？趕緊洗衣裳去！一會兒天黑了，怎么能曬得干？”

溫婆子又罵人了，程溪不用看也知道她罵的是溫十儉。

昨天不是剛去洗了衣服？怎么今天又有了？他家的衣服還真多呢！

他手上的傷口還沒好，最好少沾水，怎么能去洗衣裳呢？難怪他的傷口好的慢。

程溪一骨碌起身，跑出門去。

溫十儉抱著大木盆，慢慢的往小河邊去。

程溪追上他，問道：“十儉，又去洗衣服呀？你家的衣服怎么這么多？”

溫十儉見是程溪，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兒，有點兒不自在，但程溪是唯一對他好的人，他又想靠近她。

“溫耀祖愛尿炕，還經常尿褲子，所以每天都有衣裳和床單洗。”

程溪想跟他說你手上的傷口最好不要沾水，但知道說了也沒用，他不洗，溫婆子就會打他，會不給他飯吃。

“我跟你一起去。”

“你也要洗衣裳嗎？”

溫十儉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程溪是空著手的。

程溪轉頭白他一眼，“我不洗衣裳就不能跟你一起去了嗎？”

“當然能。”

溫十儉憨憨的笑了笑。

“我幫你一起抬著吧！”

木盆太大，溫十儉個子矮，抱的很辛苦。

溫十儉抱著木盆往后躲了躲。

“我一個人能行。”

程溪從懷里掏出一個桃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幫你拿盆子，你才能空出手來吃桃子呀！”

桃子！

拳頭大的桃子白里透紅，溫十儉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除了在山上能摘到幾個野果子，他有好多年沒有吃過像樣兒的水果了。

“謝謝你，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說完，他加快了腳步。

這孩子真是倔強。

程溪在他背后喊，“你要是不吃，我再也不理你了。”

小孩子都怕別人不跟他玩吧？

果然，溫十儉的腳步慢了，又走了幾步，停下轉過身來。

“不用你抱盆子，等我吃完了桃子再走。”

程溪頓時笑起來，幾步走到他面前把桃子給他。

溫十儉弓著身子吃桃子，生怕把衣裳弄臟。

“你穿這一身很好看。”

溫十儉今天穿了她給的衣裳，藍色的短卦，黑色的褲子，還有一雙灰色的布鞋。雖然都是舊的，不起眼的地方還有兩個補丁，但干干凈凈的，大小也合適。

都說人靠衣裝，溫十儉穿了這么一身齊整衣裳，整個人都精神了。

看著溫十儉臉紅了，變得局促起來，程溪轉移了話題，“溫婆子沒說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