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義小和尚走的這天。
由王帳右庭大將呼延北與大荒公主拓峰若雅所領銜的大荒使團也于荒原出發。
不知二者會不會相遇,然后某個大荒士兵看小和尚不爽,一刀就遂了他的愿,最后猴跑、豬猝、念珠落。
倒是事到如今,鎮北王府不得不放出消息,于是整座北境宛若北炸了窩。
百姓們當然難以接受與大荒和談。
因為雙方有化不開的血海深仇。
但又不得不承認,這六年終于不用提心吊膽,生怕某日有人敲門上來送塊白布。
輿論的發酵擋不住和平的進程。
在先后輕罰了幾個鬧事的,又派人去去街頭講解和談意義,張貼百姓能看得懂的文書,以及賄賂些民粹領頭,一套組合拳打下來之后,民間終于分成了兩派。
激進派,堅決反對議和,已經有人開始在王府門前抗議高呼。
而保守派則覺得激進派有點太保守了。
總之,老百姓就是不接受。
無論大荒在這件事上表現出的態度有多卑微,當那其中有姓氏拓峰的大荒使團來到臨北城時,迎接他們的一定是臭雞蛋、鞋底子、和吐沫星子。
趙乘風沒在研究拓峰若雅,這幾天被大哥煩的不行。
之所以煩他,自然是因為那本提前送出的數學公式大全..
要說大全可能有點過,但確實是趙乘風將自己能記住的數學知識全部記錄其中。
本想著大哥喜歡數術,拿到一定會很開心。
卻沒曾想,還沒走的他整日問東問西。
好在今天,他終于要走了。
而且要和燕師傅一道走。
一起送別兩位倒是省事,趙乘風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太揪心。
可當這日來臨時,他還是難以避免的產生些離別的憂愁,以至于他拉著大哥問東問西,拖著燕游集詢問風術之核心。
于是,趙卸甲被他煩跑了,去吃二娘做的離別面條了。
倒是燕游集老臉都樂開了花,又和他坐上了屋頂,說了些話。
“徒兒你記住,真正的風是抓不住的。”
“你天賦雖然超絕,但分心太多,天道有缺還是至理,你若不專心一道為主仍會得不償失。”
“你還小,境界也不到現在還體會不到我說的這些,但當你再大一大就會明白,五道走到最后拼的都是感悟,這東西可意會不可言傳,我哪怕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也不會懂。”
“但你也不用急,時間會給你答案。”
“可切記,貪多嚼不爛。”
“有時間就去感受一下風,看它走向,看它力度,看它回旋,看它消失在眼前,當然這里說的看用的不是眼睛,你懂的。”
趙乘風聽著這番話重重點頭。
燕游集嘆了口氣:“其實為師最擔心你的,是你的心思分在大荒上太多,這會分了你修行的心。”
趙乘風沉默,明白他說的對。
其實無論意道,術道風法,還是器道劍術,他上手都極快,進步迅猛。
意道無需多說,畢竟與其他四道不同,純看天賦。
但術道風法,與器道劍術經過了這些年的學習,他都已經進入了瓶頸階段。
用最簡單的形容,無論是燕游集用風法,還是林凜揮劍,都有他們的味道,但趙乘風沒有。
這可能便是缺了感悟與時間沉淀的結果。
于是趙乘風自然回答:“我會靜心修行。”
燕游集老懷安慰:“如此甚好,只是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有些時候欲速而不達。”
“知道了,師傅。”
沒有叫老燕,叫的是師傅。
燕游集聞言,自然十分舒服。
兩人又閑聊了一陣,趙乘風這才忽然想起一個事兒:“哪白云觀里的?”
“也是師傅的弟子,今后他在北境,你多照顧一下。”
“哦,這算是我師兄。”
“你不入冊,自然不用叫他師兄。”
說到這燕游集頓了一下,又道:“而且我和你說,他是關系戶。”
“哪兒的關系?”
沒等燕游集回答,院外已經吃了兩碗面的趙卸甲喊道:“燕殿主,咱走是不走嘍...”
于是已經拖了太久的燕游集留下了一句:“反正先打好關系。”
“好。”
言畢于此,來到了最后的送別時刻。
鎮北王府大門前秋風瑟瑟,陽光照著整潔石板都有些反光,但落在人的身上卻是不暖。
趙乘風與趙卸甲擁抱,與燕游集施禮。
終是拿出了一塊牌子。
“大哥的禮物我已經送過了,燕師傅這是你的。”
燕游集也拿出了一塊牌子:“看來我倆心有靈犀。”
雙方互換,趙乘風接過,不知是何材質的黑色牌子入手微沉,上面一個大大‘庭’字,竟有鎏金在字中流動,道庭用料想來是講究奢華大氣。
而燕游集手里的這塊則相形見拙,材質無法與道庭的牌子相提并論,但重點在于中間的一個‘香’字。
作為北境青樓都認識的‘燕大官人’,燕游集當然熟悉這個牌子代表什么,除了身份地位的象征之外,這塊牌子最有用的地方在于——可以白嫖。
于是他樂了,對要同行一程的趙卸甲道:“要不我們明兒再走?”
王府門前自然響起了一片歡樂的叫罵之聲。
秋風中,兩人登上馬車。
趙乘風揮著手。
揮著手。
……
臨北城里的新道觀還未建好。
趙乘風所問的那位師兄,自然就是之前饅頭吃完了,總喜歡帶著道冠的小道童。
只是經過六年時間,小道童已經成為了少年,從他目前的個子來看,這些年應該是沒有再被餓到。
而且雖然年紀輕輕,他已經有了新的身份。
成為了道庭北境唯一一座道觀的觀主。
少年沒覺得這身份有什么用,一是因為沒有手下,二則是最近忙著白云觀的拔地而起,他累的像是一條狗。
今日大殿好不容易開始粉刷上漆,一股子刺鼻味繚繞鼻尖。
這股味道讓他很不舒服,于是和工長裝作很不好惹的樣子,叫道:“我出去一會,你們不要偷懶啊!”
工長與手下們都聞言笑了笑,這白云觀基本的裝潢都是他們干的,日子已經有了十多天,在他們眼里眼前這位少年觀主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其實心腸很好。
少年沒理他們笑,快速回到了目前還有些簡陋的臥房。
摘掉道冠,他連忙用藥在頭上抹了抹。
他的頭上左右兩側,分別都有一個杯大的傷口。
傷口流膿,兩圈血紅。
但詭譎的是,不過片刻間,就有氤氳騰出,籠罩其上。
氤氳與窗外陽光交相呼應,那看著就讓人惡心的流膿創口,兩圈血紅,竟因此莫名有了些神圣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