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上課鈴已經響了一會兒。

這節課是語文課，任課老師是個年紀四十多的女老師，上課很佛系，管的不嚴。

再加上語文課的特有屬性，便注定上語文課的收益在學生心中，其實遠低于上別的課。

額，頂多比英語課高一點。

也因此，班里后排中，趁機把書疊高，然后低頭悄悄睡覺的學生并不少，還有幾個賊一點的，趴著休息一會兒，就抬頭看個一兩眼黑板，以躲避被老師殺雞儆猴。

甚至前排有幾個成績挺好的學霸，也不好好上課，在偷摸地寫別的科目的卷子。

不過，陳錯看了一眼，顧小雨聽的還是很認真，表情和前幾節課差不多，就是微瞪的小鹿眼，此時眼眶邊上還有點泛紅。

這是剛才陳錯“作惡”留下的痕跡。

也是這點泛紅，讓顧小雨看起來除了之前自帶的可愛氣質外，又多了幾分可憐兮兮的感覺。

陳錯又想到那只兔子了，但現在兔子的可憐是他造成的，那就不太妙了。

他的心中古怪地出現了一絲愧疚，這是在他身上很罕見的情緒，上次有這樣的明顯愧疚感，還是不顧教練反對，強硬要求退隊的時候。

其實，他一直是個很高傲的人，從小到大向別人認錯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好多事就算做錯了，可只是錯得不是太多，他的高傲和自尊心也不會允許，他去做那個主動道歉的人。

可現在...

“我好像真的做過了。”這幾個字開始在陳錯的心頭晃兒，怎么揮都揮不掉。

因為就算他想躲，旁邊顧小雨眼眶邊上的泛紅，還有那可憐兮兮的樣子，也不允許他自己去騙自己。

但，說一句“對不起”真的不止是開一次口那么簡單，對他而言，這就像是打羽毛球的時候，打到一半，然后讓他主動棄賽。

這會讓他有種丟臉的感覺。

仿佛一旦說出這樣一句話，自己的今后余生，都會染上污點，每當看見那個人，自己便會不由自主地低上一頭。

一時之間，年少的自尊心和對顧小雨的歉意，如兩位旗鼓相當的斗士，在少年的腦海中相持，久久難分勝負。

猶豫了半晌，陳錯才終于從自己的桌肚里，找出上次撕剩下的那張白紙，他又在白紙上撕了一條下來，幾乎是顫抖著手寫道：

【對不起，顧小雨，剛才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

嘶！到這兒怎么寫？

我不該在打羽毛球的時候，把你當陀螺溜？

還是說，我不該欺負你羽毛球打得菜？

感覺似乎不管怎么說，都不太禮貌。

陳錯懵了，他第一次寫道歉紙條，也是第一次覺得道歉紙條居然能這么難寫。

似乎連在如何不傷及對方面子的情況下，闡述自己的錯誤，都是難事！

這....

陳錯試著寫了幾筆，又覺得不太合適，便把紙條撕了，然后又從白紙上撕下了一條，重寫。

最后，撕到白紙只剩下個約莫一條，他還是沒想出合適的說辭。

算了，干脆就不闡述了！

他寫語文試卷的文言文翻譯時，就這么干，編不出來，那就不編了，空著就成。

于是，他把“我不該”后面的所有話全給刪了，又寫了一條。

塞紙條的時候，陳錯刻意別開頭，看向黑板，不敢再去看顧小雨的臉。

顧小雨聽見“撻撻”的兩聲輕敲桌子的聲音，臉上浮現疑惑。

她眨巴了下眼睛，看向陳錯，卻看見這家伙正一本正經地看著黑板，沒看自己，便又懵圈地回過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低下頭去看課本，她驚訝地發現桌子上多了根紙條。

上寫著：【對不起，顧小雨，剛才的事情是我不對。】

顧小雨一愣，剛剛她才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可現在，她又懷疑自己的視力出問題。

雖然她和陳錯才當了一天的同桌，但她也能感覺出來，寫紙條道歉，這一看就不太像是陳錯做的事。

他沒在自己哭的時候，冷嘲熱諷兩句，說實話就有點崩人設了！

道歉？有點離譜。

可又仔細看上幾遍，她終是確認下來，自己的眼睛沒出問題，陳錯居然真的寫紙條和她道歉！

她抿唇笑了笑，剛才的事確實把她弄哭了沒錯，但她也并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

再加上，回過頭來想想，好像也是因為自己太菜，才會被欺負成那樣，所以既然陳錯愿意道歉她，那她也愿意去原諒。

只要陳錯知錯能改，以后別再欺負她就好。

顧小雨這樣想著，手上也動起來，她把紙條翻了個，就準備在紙條背面寫下原諒的話。

然而，就當她把紙條翻面之后，卻發現了“驚喜”。

紙條的背面居然還貼著半張紙條，而且有三條邊都不規整，看樣子是從一條撕下來的紙條上，又被撕下來的。

她好奇地翻開那半張紙條，看見上面的字，怒氣值卻是“噌噌噌”的往上漲了起來。

那張紙條上赫然寫著一行字：【我不該在打羽毛球的時候，把你當陀螺溜的。】

尤其是“陀螺”那兩字，簡直像是鑲了刀片，刺進眼睛里，就是火辣辣的疼！

顧小雨變了臉色，那顆原本準備接受陳錯道歉的心，也霎時間變為了對自己的嘲笑。

顧小雨，你可真是蠢啊！竟然會傻乎乎地認為，陳錯這壞家伙會找你道歉，這下好了吧，殺招在這里等著呢！

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眼眶邊上的紅才剛淡下去點，這會兒又有要紅起來的趨勢了。

第一次，她覺得一個人這么可惡，借著“道歉”的名頭，在別人身上撒鹽！

真的是太過分。

她把手上的一份半紙條，都狠狠地撕開，一起扔進了自己的小垃圾袋，然后低下頭，就流起了眼淚。

旁邊的陳錯看著黑板，心情正有些忐忑，他不知道顧小雨是否會原諒自己。

如果顧小雨原諒他的話，那就沒問題了！

可如果顧小雨不愿意原諒他，那他.....該怎么辦？

只是，等了好久，他都沒見紙條又遞回來，心中的忐忑又多了幾分。

再然后....

“嗚嗚嗚~”

他就聽見了啜泣聲，雖然啜泣聲被壓得很低很低，可能連前桌都不一定能聽見，但就坐在一邊的陳錯怎么可能聽不見？

轉過頭去，看了眼，果然，顧小雨已經把頭埋在雙手里哭，眼淚正一滴滴地滴到地上，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個濕潤的點。

陳錯驚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真是個交際鬼才！

寫個道歉紙條，竟然都能把同桌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