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紅繡球
- 翹班后的美好生活
- 枉歲同
- 3683字
- 2024-08-17 08:00:00
在西德利莊園的爐火旁,秋爾坐在搖椅上拿著書,獨自聽著火焰中跳動的歌聲:
【牧羊人折斷雙角
朝遙遠的異國出發,
遠離了自己的故鄉·····】
清脆的高音唱到這里,許多橙色火寧芙用柔和而悲傷的調子接唱下去:
【再也不能回家。】
高音又一步步升高,聲聲扣人心弦:
【她那林中的密友,
從早到晚望著遠方。
盼著牧羊人從遠方飛回。】
很多聲音都加入合唱,因此歌聲變得渾厚而醉人。
【山的那邊大雪飛舞,
冬季里寒風凜冽,
松樹、樅樹瑟瑟發抖,
雪底下是牛羊的尸骨。】
秋爾露出癡迷的神色,臉上浮現出輕微的紅暈,她將書扔在地上,手伸入了壁爐中的火焰。
清亮的高音發著顫聲,就像四月里融雪時高飛的百靈鳥:
【牧羊人臨死時又央告又請求,
請求給他堆一座墳頭。
許多憂傷的低音一起唱下去:
讓墳頭也像故鄉一樣,
長出鮮艷奪目的紅繡球。】
“秋爾,秋爾小姐?!”
九月天的清晨,床前窗子的玻璃上都蒙著一層灰塵,秋爾還未睜眼,就感覺到鼻子里流出一股液體,嘴里都是血腥味,女仆用手絹捂著她的鼻子。
“哦!乖乖,沒事的,只是流鼻血罷了。”
她的耳邊響過一陣簌簌聲,就像一陣風輕輕地吹過熟透的麥田。
血滴在潔白的被子上,像是盛開的花
“紅繡球··”
“莉亞,我看見火里的精靈了。”
“秋爾小姐,早餐已經備下了,大人在問你。”
“莉亞,那些精靈只有這么小,”秋爾伸出白嫩的手指,“只有一個指頭那樣小。”
“是的,秋爾小姐,我給您收拾一下,還穿那件橙色裙子嗎?”
秋爾看著女仆溫柔的眼睛,不說話了,用手絹捂著鼻子,站到了地毯上。
女仆將裙子一層層摞到她身上,秋爾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沒有任何表情。
整理完內務,莉莎就從仆人通道快跑到廚房,她激動地分享著自己新聽到的消息:“下午會有紅袍者到訪莊園!”
“哦!一位紅袍大人,我得坐下緩緩。”
廚娘將白面團似得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臉上是收不住的笑,“我得改一改菜單,做些點心。”
莉莎的笑容褪去,很快就換上了憂愁的神色::“秋爾小姐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又在說一些精靈的事兒。”
“沒事的,我前幾天還在廚房看見一塊糖突然不見了,說不定那些小東西又回來了呢。”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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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歐若拉女王就收到了好消息。
首相灰藍色的眼中帶著笑意,他穿著厚實的天鵝絨長衫,脖間帶了一串銀色的鏈子,那是她冊封大典時賞賜給他的。
“攔截到了勞里華公爵的消息。”他將信紙遞交給女王。
歐若拉打開紙條,上面清楚的寫著:‘目標的宮殿東翼,按計劃執行‘
“勞里華公爵年歲已高,總會辦些糊涂事,但您父親親自下令將東面的麥克斯國交由您的伯父管轄,”
班納塔得出結論:“您還是早些送他去東境養老罷,省得他犯下事兒。”
歐若拉看著紙條,語氣生硬,“母后和舅父也是。”
“她們覺得我沒有能力處理政務。”
“不會。”班納塔看著桌上滿滿的公文盒,“您做得很好。”
歐若拉審視著班納塔的臉龐,嘴角向下微翹,“那就盡快把麥克斯國的交接手續處理好吧,讓伯父呢··”
“盡早養老。”
最好能把他養走了。
歐若拉在心中念道,還有那約翰爵士,最好也支出去做事,免得在她面前晃悠。
“北境那邊如何?我剛剛看到魔法塔擴招的文書了。”
“據說是這些年學生增多了,他們的開支也大了,初等的魔法學習是位于境內的,無論是學舍還是仆人,都緊缺著。”首相又說:“他們申請的資金補貼我還沒有批準。”
歐若拉想起父親當時說過的話,若是任憑魔法塔一家獨大,那么帝國四境的子民則會淪為巫師的奴仆。
魔法需要用魔法去對抗。父親建立學校的初衷就是為了與魔法塔分庭抗禮。
但是根基過淺,連招生都很難辦,說難聽點,現在的學校不過是政要和商人的玩物,從教學到科研沒有一項能看得過眼。
“那就再拖一拖,派人去談判,再爭取點有利條件。”
“如果是北境要的話,給八成左右就行。”
扎普西是北境的紅袍者,手下有一批出色的人物,會的東西千奇百怪。
“他這些年都忙著搜集黃鳶尾的消息,打算把那些喪家之犬都一個個揪出來。多耗費些資源也情有可原。”
十年前北境遭受了強風雪,夾雜在寒冰之中的是瘟疫和黃鳶尾組織的侵襲。
那是有名的‘自由’組織,領頭人都叫“艾麗斯”,在卡佩皇室初期就興盛起來了。
善者歸天國,惡者永留存。
這是黃鳶尾組織流傳在外的話,他們的目標是什么,她也搞不清楚,但是黃鳶尾威脅到帝國四境的穩定了,卡佩皇室的國土是不允許被動蕩和恐懼籠罩的。
北境的幾大家族都受到了重創,不僅庫房被洗劫,存活下來的一部分鎮民卻不知所終。
足足有百人。
“可他并不為皇室服務。”
為了讓勞里華公爵早日交接麥克斯國,班納塔親自在中心城四周搜尋雙生會的聯系點,托他們解決在愛斯梅爾城堡中刺客。
“我曾試過與扎普西的人合作,但被拒絕了。”
“那就去找別的,明天我就要準信。”
目送班納塔離去后,歐若拉·卡佩站起來,眉頭緊鎖,在房間打著轉,地板蒙上了一層玫瑰色的晚霞。
男爵夫人從側門進來,嚴肅的臉,棱角分明。
“您的母親對房間的安排有些意見。”
歐若拉·卡佩由母親和舅父撫養,在權利爭奪中,不可避免的觸及了母親和舅父的利益,畢竟在她母親眼里,這個小女孩需要一個可靠的殿前助手:
約翰爵士。
而不是那個前首相班納塔。
歐若拉女王需要建立自己的班子,而不是受班納塔黨的擺控。
“知道了。”
歐若拉心中有著脫離舅父控制的放松感,由于這個該死的家伙,使自己的生活變得黯淡無光,在往昔生氣勃勃,歡樂幸福的家中,只留下了一片刺心的、褪色的記憶。
“生日宴會準備的如何?”
“按您的意思,準備的很簡單,帖子也都送出去了。”
她抿嘴一笑,露出了這個年紀應有的光彩:“辛苦您了夫人,我…..”
“陛下。”米伊男爵夫人面容莊重的向她行禮:“為了帝國繁榮,這是我的榮幸。”
米伊從女王的公務室退出,準備要去檢查后部的內務——就在大門口遇見了管家波喬爾,波喬爾攔住了她。
“夫人,晚宴的侍衛名單被您拿走了?”
“是。”
波喬爾夫皺起了眉頭:“這是我的職責·····不用幫助。”
“女王的安危需要嚴肅對待。”
米伊男爵夫人說話的口氣已帶有優越感和頗為傲慢的口吻,向他點頭示意后,下了樓梯。
女王年幼,尚不知宮廷內斗遠比家族中更為艱險。這條路對任何人都不容易。
她不希望,也不允許這場宴會出任何岔子。
潘在睡意朦朧中就被阿森納·利斯拉出了被窩。
她模模糊糊地聽到水寧芙那溫和的聲音仿佛從遠處來到耳畔。
“回來。”
阿森納·利斯的話也像是在水中浸泡著。
“潘?起來去把信件和資料整理了···”
那老人的嘴一張一合,活像河里的鯽魚,呆頭呆腦的,潘瞇著眼,還未從睡夢中清醒。
見她靠著床滑下去的樣子,阿森納·利斯沒了脾氣,只好拿上用具自己出了門。
潘漸漸入睡。
最后清清楚楚地進入她感官的,是板條子釘成的房頂上的光點和窗外的喊聲:
“達維卡,給那孩子留些吃的。”
吃的?
潘的腦袋動了一下,不知不覺就斷了線,已經很久沒有感到這么疲憊了。
她再次醒來時,發現空氣中不再一片灰暗,而是出現了光點。
那是魔法的來源——在這個魔力稀薄的阿卡狄亞,潘只能看見村鎮中的灰色絮狀物。
那是生命過于集中的產物,污濁并且自生自長,像是荒嶺的荊棘。
阿卡狄亞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她一邊用手觸碰著光點,腦子里思考著這個問題。
與其他地方不同,阿卡狄亞的魔法被剝離了,就像是鏡面一樣。
兩個世界獨立存在。
她所在的呂凱昂山是交界處,她偶爾也能通過牧人的禱告,找到進入人界的通道。
當然也不乏闖入者。
異心者絞殺,誤入者送出。
掃帚和地板摩擦的沙沙聲,有板有眼地響著,門外有人在小聲唱歌,陽光投下斜斜的、刺眼的一方。
潘還記得那老爺子說得話,廚房有吃的。
一出門就看見蘭莎拿著桌邊的書看。
“日安。”她說道。
蘭莎把書放下,走進了潘的屋子里。
阿森納著這種外來人,大多數都是靠手藝和腦子吃飯的,在生活方面出手算是大方,鄰居都樂得幫襯一下。
蘭莎是看上了阿森納那幾箱子的書,她識字不多,但是對那些方方正正的彩磚頭很感興趣。
老人也答應下來了,只要她幫忙打掃房間,這些書就能隨她取用。
潘理好衣服,轉身去了廚房。
可憐而憤怒的達維卡正在墻根剝豆子,一顆顆的綠球蹦在盆里,她好奇的伸手,被達維卡一巴掌打開。
“臭小子,吃的在里面。”
潘抬頭,看見一些家常食物擺在桌上,旁邊靠窗的地方,還有面包和奶。
達維卡沒再搭理她,自顧自得剝豆子。
阿森納·利斯一早就去了安吉村,一戶文職干部家的雙胞胎需要啟蒙教育。
費用十分可觀。
他回來時,落日已經映紅了傍晚的天空。
雙胞胎的家人邀請他去西德利莊園的晚宴,但他家中還有個小孩,實在不放心。
阿森納在行人稀少的村道上走了半個多鐘頭,心里想著如何教導潘。
蘭莎家的大門口亮著燈,剛買的小書童笑嘻嘻的和蘭莎說些什么。
“蘭莎?”
“您回來了,家里做了新面包,我讓潘過來拿一些。”
潘跨過一個泛著油光的小水洼,晃著腦袋,右手抱著一捆面包,左手挎著一個籃子。
黑亮的眼睛看著阿森納。
阿森納·利斯掏出一貝拉,對蘭莎說道:“多謝,下次再送些奶酪和鹽吧,我那不多了。”
”好嘞先生。“
蘭莎臉上露出笑容,揮手和他們告別。
潘嘴里還殘留著小麥和奶的香氣,她砸吧砸吧嘴,心中暗暗說道:
后天一定走!我只是害怕蘭莎會因為她離開而哭泣罷了。
蘭莎家那片藍灰色的燈火落在了后面,走在前面的老先生突然說道:“你家里人呢?”
“沒有了。”
“我不知道家人在哪。”
阿森納·利森壓下了嘴角,沒有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