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神鋒利，不時用手摩挲那塊機械名表，打量著這個面孔稚嫩的年輕人。

陳夏如同呼吸般自然的撒了個謊：“我和總編輯劉威約好上午見面，將一份小說稿件交給他過目，不過我不太熟悉總編輯辦公室的位置。”

男人很自然的挺了挺眼睛，笑笑：“你和總編輯約好了？”

糟了......陳夏的大腦飛速運轉，將之前看到過的報社高層和眼前的男人一一對號入嘴。

報社社長是個光頭，肯定不是；總編輯是個四十多歲的地中海，看著倒是有幾分相像，艸，原來是戴了假發，難怪他第一時間沒認出來。

不過小說家這種身份，一向是不在乎人品的，只要書寫得好，道德污點一大堆都有人追著看。

不然他也不敢謊稱自己約了總編輯，事后頂多丟點臉，見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一個報社總編輯，不至于因為這種事就拒稿。

當即，陳夏擺正心態，吐了口氣，道：“抱歉，我只是個渴望成功的新人小說家，沒有渠道和貴社總編輯見面，不知道能不能引薦一二，我對自己的作品很自信。”

男人認真的看了他兩眼，笑容收斂了起來。

“總編輯今天不在。”

淦！

你就在這兒，還說什么不在。

男人抬腳欲走，陳夏硬著頭皮跟上去，道：“不知道報社的編輯部在哪里，我想和編輯溝通一下自己的創作想法。”

劉威直接了當道：“你通不過審稿的。”

“大正報紙的小說版面已經安排好了，哪一部連載小說都不可能撤下來，新人作者是沒有多少可能在大正報紙出頭的。”

陳夏腦子里轉了一圈利害關系，自己下意識來了地方最大的報社，沒想到由于太出名反而不缺稿，甚至連看一下都懶得看。

新人作者，連在大正報紙上露個臉都難。

陳夏笑了笑，對著劉威道：“多謝指點。”便打算離開。

劉威想了想，提醒一句：“不妨去星月報社看看，他們目前銷量不佳，急缺優質的稿件，當然必須是足夠優質的。”

陳夏回頭又道了聲謝，便沿著扶梯下樓離開，臨走前，他對這位中年男人笑道：

“劉編輯，我們后會有期。”

劉威愣了愣，嘀咕一聲：“這假發質量還是不好。”

目送陳夏遠去，劉威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他見過很多前來投稿的年輕人，朝氣勃勃，不過少有人能成為一位小說家。

也怪陳夏來的不是時候，如果是早一個月，他都會不厭其煩的審一遍稿，雖然絕大多數情況，他美好的心情都會從審新人稿件結束。

但在確立供稿作者，開始連載之后，除非出現重大錯漏，不然是不會腰斬一部作品來為另一部作品鋪路的。

且不說新人的稿件能有多少質量，哪怕是知名小說家的新書也未必能再續輝煌。

門口那個出租車司機沒走，似乎是點了根煙瞇著眼歇息，見陳夏從大樓出來，好奇道：“這么快出來？被拒稿了吧。”

“去星月報社！”陳夏說道。

路上，司機熄了煙頭，依舊在滔滔不絕。

“我這幾年拉的客人多了，不少都是來報社投稿的新人小說家，不過絕大多數都是要被拒稿的，被拒個五六次都很常見。”

“年輕人放寬心，你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沒有什么事情是過不去的。”

陳夏沒心思聽司機分享自己的人生感悟，查起了星月日報的資料。

這是省內曾經十分輝煌的報社，銷量一度占據渝省第一，能和國內頂流報社掰腕子，后來因管理不當，鬧出許多笑話，目前銷量勉強能排個省內四、五名的位置。

說起來，現在倒真是紙媒極其繁榮的時代，以大陸報社的報紙總發行量除以大陸總人口可知，大約每三個人就會購買一份報紙，不過在可預見的幾年內，會迅速被網絡資訊所取代。

這也是必然的，娛樂越發多元化，人民的專注力就越發珍貴，很難造成古早時期一部電視劇90%收視率的場景。

而在偌大的渝省之內，幾家報社也是爭得如火如荼，《大正報紙》端坐銷量第一，《沙河文娛》緊隨其后，以挖掘明星八卦和打造時尚周刊為目標，受眾鮮明穩固，后面的《東升》，《永森》，《星月》三份定位相似的報紙打的火熱朝天。

都以通俗故事為賣點，都喜歡連載一些擦邊情趣的小說，新聞報道都以奪眼球為第一目標，而非求實。

其中，星月報紙的稿費最高，對優質稿件的需求也最大。

陳夏剛剛來到大樓門口，沒等觀察情況，就有一個年輕人走上來：“這位先生，不知有什么事？”

斟酌片刻，陳夏選擇了和之前不同的策略。

他自信而認真的說道：“我有一份能提升星月日報銷量的稿件，請代我引薦你們的總編，如果成功的話你也能混個臉熟。”

若是總編拒稿，就遠遠離開撇清關系......心里補了這么一句，年輕人終于提起心思，而且見他無比自信的樣子，便小聲對陳夏說道：

“要見總編的話，可以去三樓最里側的房間......沒過的話可別說是我引薦的。”

“多謝了。”陳夏道了一聲，便上樓離去。

星月日報的總編名叫張萬機，看著四十多歲，比劉威蒼老一些，頭發半白，看著有幾分老相。

進入辦公室，陳夏第一句話就放下豪言壯語：“我帶來了可能會提升星月日報銷量的絕佳機會。”

張萬機一時怔住，認真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年輕人，不確定的問道：“請問你是？”

陳夏將手里的筆記本攤開，翻到《白夜行》的開頭，放到張萬機的辦公桌上：“在此之前，張總編先看完這份稿子。”

張萬機雖然是報社總編，但生性不愛說話，平時喜歡埋頭審稿，或是自己寫寫小說，十年前有人出價千字六百元，他以“不想問墨水味兒”為由推脫了。

一時間沒搞清楚狀況，稀里糊涂的開始審稿，張萬機一目十行的看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