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fēng)陰著眼,狠狠地望著殿中的亂象,手指若有若無的穿過,正從胸口上源源滴落的綠血,那是讓黑蝶嗜血的香料,索人命的毒藥。
一個(gè),二個(gè),三個(gè)......
越來越多的弟子,接連倒下。
成群的黑蝶就像是饑餓的猛獸,撲在倒下人的尸身上,狠狠的撕咬著他們還尚有余溫的身體。
羅殷目光一凝,甩出了手中的素劍,劍光飛閃,殷黑的蝶影被打散,黑蝶四處紛飛。
只留下一堆血白的骸骨。
“小心!”
在羅殷為這堆尸骨怔神之際,那些被打散的黑蝶,又重新聚起,直奔殿中紅衣的她。
羅殷沒有動。
恍惚間,她聽見了一聲哨音。
‘去死’——哨音的指令。
殿中的異香,越來越濃厚。
她失神盯著黑蝶聚成的黑影上,盯著黑影上的雙虛空的眼睛。
這熟悉的哨音,讓她本能的想要誠服,好像是靈魂深處的一種烙印。
羅殷耳朵轟鳴,被她遺忘的痛苦朝她涌來,在快要靠進(jìn)她的時(shí)候......
“啪!”哨子被一柄劍砍斷。
那是鐘沔從尸體旁,拿起的無主劍。
一陣風(fēng)起,黑蝶散去。
孔雀羽扇擋在羅殷面前,剛緩過神,就聽見軒轅澹止開口:“那些記憶,已不再屬于你了,小羅姑娘。”
“啊?”羅殷有些不明所以。
軒轅澹止輕輕一笑,沒有再說。
凌風(fēng)看著碎掉的哨子,目光冰冷,只差一點(diǎn).......就可以殺死她了。
“啪!”
一雙靴子,踩了上去。
鐘沔拔起了劍,劍鋒冷漠的略過凌風(fēng),沒有停留,而是,快速投身進(jìn)來與黑蝶的較量中。
他的劍,揮的很快,像是發(fā)泄,卻很冷靜。
他的身影寂寥,十分的鋒利,十分的決絕。
像是從雪里出來,很冷,很麻木。在烏黑的蝶群中,顯得格外的白。
賀曉煙收回余光,手中的鞭子沒有了先前的果斷,隱隱的被鐘沔牽引。
師兄......
“各弟子聽令,四方走位,起護(hù)靈陣!”紫須正色喊道。
“是!”
“是!”
......
凌亂的殿內(nèi),蓋出了雷霆般的附和聲。
鶴末望著被黑蝶堵死的殿門,臉色一沉,憤憤睨了紫須,別無選擇的他走向西位,守白虎。
鐘沔飛身向西,守玄武。
南有賀曉煙,守朱雀。
紫須則主東方,鎮(zhèn)青龍位。
余下天衡宗各弟子隨之井然有序的給占其位,分守四方。
“起!”紫須一聲令下。
全體發(fā)力。
一時(shí)間,四方位瞬起青,赤,白,黑四團(tuán)氣。
陣法中央射出奪目黃光,瘋狂往四周擴(kuò)散,凝結(jié)成金色的屏障。
黑蝶毫無保留的徑直撞上,光芒四濺,化成了一堆黑灰,彌漫著焦味。
凌風(fēng)絲毫不在意,目光閃過嘲弄,欣賞似地看著他們的表演。
還沒等眾人雀躍,黑灰又化成了黑蝶,來回往復(fù),卻不見消散......
“這些黑蝶,到底是什么來頭,打也打不死,燒也燒不掉?”羅殷望著殿中在和黑蝶苦苦斡旋的眾人,擔(dān)憂道。
軒轅澹止視線定在凌風(fēng)還在滴血地窟窿上,平靜道:“因?yàn)槟鞘呛蓿 ?
所以劍劈不死,火燒不滅......
“但您肯定有辦法,對吧?妖王陛下。”
“沒有。”軒轅澹止淡淡開口。
羅殷瞪大了眼睛,“什么?!”
她的目光來回看著軒轅澹止那張鎮(zhèn)定自若的臉,心臟猛地抽了一下。
他到底是那里來的底氣......
“她的恨意比我想得要深,深到源源不斷。”
源源不斷到,滋養(yǎng)出了這滿殿索命的黑蝶,不死不休。
羅殷深吸了口氣道:“難道我們只能被困死在這里嘛?”
軒轅澹止掃了眼逐漸體力體力不支的小弟子,補(bǔ)充道:“我們會被耗死,和她一起玉石俱焚。”
只要恨意不滅,黑蝶就不會斷絕,可人會力竭。
羅殷不禁回過頭,往殿外方向看去,那里什么也看不見,只有一面黑蝶織成的黑墻,在顫顫抖動。
殿外,妖眾們也為這黑蝶墻發(fā)愁。
“容溪尊者,這些蝴蝶燒不死!”用妖力噴火的烈焰鳥妖氣喘吁吁道。
容溪目光一凝,冷冷道:“那就給我加大火!王上還在里面,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們都難辭其咎!”
“是!”
雄雄的紅焰又猛烈了許多,不停息的灼烤著這面墻,濃厚的黑煙縈繞在四周,帶著刺鼻的血腥味的黑粉,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可黑蝶墻卻仍不變,依舊是那么黑,那么密不通風(fēng),把人全都困在里面。
進(jìn)不去,出不來。
容溪定定凝視著面前的黑蝶墻,面色十分難看,隱隱藏著不安。
羅殷收回目光,心中有了計(jì)較。
她還要去找軒,絕不能,就這么死了.......
“那我把她殺了,恨是不是就會散了。”她認(rèn)真道。
軒轅澹止用羽扇攔下了握劍的羅殷,定定道:“小羅姑娘,你要是這么做,我們只會死的更快。”
她的恨意不會隨死亡消失,只會加深!
“那到底怎么辦?”羅殷挫敗的停下了腳步,目光緊緊盯著凌風(fēng)。
此時(shí)的凌風(fēng)也適逢抬眼,冰冷的目光也鎖在羅殷身上,然后,笑了起來。
在猙獰的面容下,露出了,可怖,無情,勝利的微笑。
“是啊,該怎么辦才好。”軒轅澹止重復(fù)道了聲。
他湛藍(lán)睿智的眼眸間,難得露出了一絲困惑。
解鈴還須系鈴人,可是這樣死局又該怎么解呢。
......
“夠了!真的是夠了!”
徐鷙清嘶聲喊道。
被所有人都遺忘了的他,發(fā)出了聲音。
眾目睽睽下,徐鷙清站了起來,臉蒼白,眼猩紅,凝固的血跡也逼走了所有的貴氣。
他的身上壓著郁氣,冰冷的,未能瞑目的尸體在他的腳下。
“你到底想要報(bào)復(fù)什么!”徐鷙清往前走了一步。
“所有人都死了,你才會開心嘛!”他的眼定在凌風(fēng)錯(cuò)愕的眼上。
“父親到死......”徐鷙清緊攥著手,“到死都要維護(hù)你!”
“憑什么!這樣的你!憑什么值得他的維護(hù)!”
“你的愛而不得!就要讓所有人陪葬!太殘忍了!”
徐鷙清停在凌風(fēng)面前,扎心道:“怪不得,那人......不愛你!”
凌風(fēng)瞳孔猛縮,什么東西連帶著也被狠狠的震碎了。
是她,逼走了,那個(gè)人嗎?
徐鷙清俯下了身子,雙膝跪地,悲傷得伸出手,停在了凌風(fēng)還在怔神的眼睛上,“如果,你的眼睛能看一眼父親,我們,會不會不一樣?”
他的眼角落下一滴苦淚。
徐鷙清曾經(jīng)一直以為,他的父母是因?yàn)橄鄲鄄派铝怂@么多年,他都在想要是母親沒有生病,要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陷入了沉默,陷在了錦衣少年顫動的背脊上。
“收手吧......母親。”哀求的淚珠撲在凌風(fēng)的手上,灼燒難耐。
她望著跪伏在她面前的少年,目光動容。
鷙兒叫母親了,她的鷙兒叫母親了。
她是不是真的錯(cuò)了?恨了一個(gè)人十多年。
片刻的失神中,凌風(fēng)鬼使神差的伸手覆在了徐鷙清的頭頂,臉色溫柔,恍惚。
她真的錯(cuò)了嘛!
驀地,凌風(fēng)的面孔開始扭曲,殺死了眼中微弱不堪的溫柔。
不!
徐鷙清頭頂上的手指,開始變尖,變利,變得兇殘可怖。
軒轅澹止洞察了那凌人的殺機(jī),揚(yáng)起孔雀羽扇,打出了一道疾風(fēng),護(hù)住了徐鷙清。
錦衣少年震驚的起身,望著那斷掉的殘掌,凄冷一笑。
他還是太高看了自己,自己算什么,算什么......
羅殷輕嘆一口氣,拉住了徐鷙清的袖口,把他往自己這么扯了過來。
徐鷙清的目光還在余震,抖出了細(xì)碎的傷心。
羅殷松開手,摩挲著從懷里掏出一粒糖果。
這是軒走的時(shí)候留給她的,她根本不舍得吃,但是看眼前的人表情這么苦,她也沒有法子。
“喏。”羅殷攤開手里的糖。
徐鷙清怔怔地望著這塊糖,視線生了一層水霧:“仙子......姐姐!”
羅殷面色一紅,對于這個(gè)稱呼,下意識里她還是會不好意思。
特別是被剛見過的陌生男子這么喊。
徐鷙清苦澀的笑了笑,遲遲不接下糖,只是凝視著羅殷,用一種許久不見,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眷戀目光望著她。
他在她面前......總是這么狼狽。
羅殷不解得別開眼睛。
這一別,就不小心對上了身后的湛藍(lán)眼眸,不禁心頭一緊,胡亂把糖塞進(jìn)徐鷙清的懷里。
心虛似地走到軒轅澹止的身邊,小聲道:“別誤會,他太可憐了。”
軒轅澹止淡淡一笑:“小羅姑娘,不用緊張,吾看得很清楚,軒也不糊涂。”
羅殷這才松了口氣,她可是準(zhǔn)新娘,可不能讓未來的家人誤會。
忽然,她的目光被軒轅澹止手中的孔雀羽扇吸引。
它在發(fā)光。
在扇面褶皺里面,散發(fā)著神秘的光輝。
軒轅澹止眉頭輕蹙,藍(lán)色的眸珠被光圈照射著閃閃發(fā)亮,他適時(shí)得松開了手。
孔雀羽扇飛了出去。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這扇下不斷加深的光,吸引了過去。
紫須失神道:“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