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收拾過的叔侄倆選了靠街的桌案，望著街上行人匆匆，故地重游，宇文堅不免感嘆道：“薊城的街道比起前些年，又擁擠了不少。”

宇文屈云瞥了眼窗外，用筷子夾一片羊肉放入鍋中，隨口道：“人多了不是好事？”

瞧著宇文屈云熟練的撈起羊肉放入碟中，宇文堅笑道：“三叔看來沒少練啊。”

將裹著麻醬的羊肉送入口中，宇文屈云邊吃邊道：“難不成吃這鍋子還上手不成，王庭大宴上照常如此。”

宇文堅愣了一下，他想到當年用筷子被莫圭提點的事，隨即笑著搖了搖頭，久不在王庭飲宴，未想會有這變化。

宇文屈云猜出了宇文堅的心思，提醒道：“你小子莫要多想，能在草原上吃起這鍋子的沒有幾個。”

宇文堅自然知道，這趨同的事，零到壹總是令人歡喜的不是。

隨即不在此事上多談，宇文堅轉而言道：“幽州或許已經開始備戰了。”

“哦？”

“戰前的繁榮，總是跟人有關的。

先前在遼河大營時，我聽聞高句麗已經派騎兵進入遼西劫掠，段部必然不會坐視不管。

幽州邊軍不弱，又有胡騎助威，上下也沒有南面崩的那么快，看來王俊私下里似乎在做兩手準備。”

宇文屈云放下了筷子，道：“我宇文部內，就屬你小子最熟南邊事，若不是你在大會上惹得大單于不高興，老叔也當不上這主使。

你說咱接下來該怎么辦？”

三叔明顯高看他了。

宇文部和幽州歷來是利益互換，在這種對局拉攏時，單靠一二虛名，就想讓宇文部出兵，明顯不可能。

王庭不愿，王俊求穩，宇文部還沒實力左右局勢，屬于來自然錦上添花，不來日子也能過。

再加上幽州軍實力尚存，王庭想要騎墻做價，明顯手中牌不夠。

這一減一加下，刺史府不會有實質性的好處送出來，王庭也不會像前面幾次般順服，明日的會談，大概率不歡而散。

宇文堅直接道：“王庭所求，刺史府不會答應，估計此次不會有好結果。”

宇文屈云蹙眉沉思，侄兒的看法跟自己不謀而合，頓了頓道：“我以臨樂工期為拖延，婉拒王俊如何？”

“若是別的事，用臨樂為借口倒也罷了，但兵事非黑即白，晉廷與高句麗一旦動手，整個東北都將站隊。

先前我們跟幽州可以說是朋友，但若是我們選擇中立，在幽州眼中，無異于站在了幽州的對立面，無論勝敗，事后我家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宇文屈云搖頭道：“出兵之事是大單于定下來的底線，你我無權置喙，只有執行的份。”

心中撇撇嘴，又不出兵，又不能惡了王俊，要求倒是挺高。

宇文堅苦笑道：“那明日便不做拖沓，直言就是。

想來兩家不會當堂撕破臉，只能后面找修補吧。”

有心事的叔侄倆匆匆吃完，上榻難眠。

第二天刺史府大堂，王俊、崔毖、棗嵩盡皆在座，會談的規格算是幽州頂尖。

“宇文部使臣屈云，奉燕公之命，拜見諸公。”

“下官宇文堅，拜見王公刺史、棗長史，崔公。”

王俊笑道：“使者有禮，賜座。

世子倒是比年前高了不少，同座。”

棗嵩朝著宇文堅點了點頭。

崔毖則是扶須觀望，心中對宇文堅的問候極為膩歪，他自認為要排在棗嵩前的。

按照前日的約定，棗嵩率先開口道：“聽聞世子要迎娶祿官家的女兒，兩姓入朝廷高門，嵩在此代表幽州同僚，祝賀世子了。”

提起精神的宇文堅拱手道：“屆時宇文堅必定厚顏邀請堂上三公蒞臨。”

“這倒是不急。”

推脫一句后，棗嵩轉言道：“燕公屢立戰功，朝廷先前的封賞似乎有失偏頗，我與明公商定，想讓世子出任昌黎，當一個舞象郡守，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宇文堅心中暗呼好家伙，真拿自己當猴耍了，昌黎？

逗我呢？

難道拉攏憑借的是空口白牙，蠻和傻能一個色？

不著急拒絕的宇文堅為難道：“堅在部內尚有俗事纏身，昌黎郡守之事，不妨等我稟明家父后，再答復如何？”

見宇文堅一上來就推脫，王俊的笑臉漸漸消失，老夫給你臉了。

棗嵩瞥了眼主座未出言的王俊，又道：“此事倒也不急。

宇文部在幽州的生意今年做的不錯，看的我也是眼熱，不知世子愿不愿意讓幽州的幾家小作坊也加進去呢？”

小作坊？

那我在大寧老營的算什么？

草窩子？

既然要經濟拉住，來個上百萬大錢甩面前，這視覺沖擊不比這強。

宇文堅是看出來了，幽州對宇文部最大的誠意，就是眼前的這三人陪座了。

面對對付高句麗極具戰略牽制作用的宇文部，幽州這是連三瓜兩棗都舍不得。

哪怕畫個餅也好啊，這讓自己想說服王庭都沒臉。

見狀宇文屈云直接道：“多謝棗長史對我家的厚愛，遜昵延的那點生意，不過是閑來玩玩，我家首領已經命其駐守遼河，昌黎郡守和貿易的事怕是難有結果。

我王庭準備舉部專心興建臨樂，明后兩年怕是無暇他事。”

棗嵩尷尬的停在了當場，崔毖扶須樂得看笑話。

瞧著王俊陰沉下來的臉，宇文堅知道，單一個興建臨樂已經給不了雙方臺階下了。

為了不使前幾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宇文堅主動起身，朝著王俊抱拳道：“明公，我宇文部興建新都，短時間內的確無暇他顧。

不過堅為主簿之身，愿為明公效力，驃騎大將軍麾下，少不了大寧騎兵馳騁。”

面對部族承諾轉為個人，相較下，自是一個天，一個地，但卻將新臺階遞了過去。

王俊起身道：“宇文主簿有心了，老夫乏了，后面臺產來談吧。”

瞧著王俊在仆從的簇擁下先退了場。

崔毖嗤笑一聲，起身道：“有些人，就是拿自己太當一回事了，區區高句麗乃遼北小蠻，我幽州一力擋之。”

話罷崔毖拂袖而去。

瞬間堂內只余三人。

宇文屈云索性起身道：“若是幽州能補給我部，甲三千副，糧食二十萬石，王庭處我叔侄二人愿意去游說。”

面對獅子大張嘴，棗嵩豈會點頭，知難而退道：“高句麗蠢蠢欲動，幽州物資緊缺，還是不勞煩使者了。”

“告辭。”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