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中考成績下來的時候，陳永清心情大好，兒子很爭氣，居然比平時發揮得還好，這個成績在全區排名前八十名，妥妥的進一中。陳永清決定獎勵一下兒子，帶他去青島玩幾天，老婆在私企上班去不了，只好眼巴巴地看著父子倆踏上旅游的路途。
青島的紅屋頂和藍天大海相映襯，顯得十分美麗，這座海濱城市除了喝啤酒吃蛤蜊，還有就是傳說中的嶗山道士，那種御劍飛天斬妖除魔的本事讓人從小就十分向往，不過現在去看嶗山道士，就是被請去喝茶，在一間屋子里品茗，據說茶道搞得還好。在海邊游泳是一項必不可少的旅游項目，尤其是旱鴨子見到大海，那種感覺除了新奇激動，就是喝幾口苦澀的海水留作紀念。打卡網紅點五一廣場是必去拍照的地方，海邊長長的棧臺游人很多，旅游車把他們拖著到處亂跑，沒有一個地方是完整游覽過的，匆匆忙忙的好像是在完成任務，把承諾過的景點跑一遍而已，即便是這樣，游客還是感覺到看熱鬧也很累。
秦鳴呆在家里專心搞自己的事，他想把儲藏室騰出來，作為自己愛好和貯備東西的根據地，家里是沒有地方可被隨意使用的，那基本上是見光死，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爭吵，他選擇了退讓，但有時退讓也不是萬全之策。儲藏室也不是他說想用就可以用的，上次小文說過，要裝修了租出去，看來又沒戲了。
晚上吃過飯在家看新聞的時候，小文的聲音從臥室傳來，“早就跟你說了，偏偏要買二樓，夏天這么多蚊蟲，你讓人怎么過？”一時間，空氣里彌漫著緊張的氛圍。
“你把紗窗關上不就行了？”秦鳴不想多說，他清楚這個時候多說無益。盡管他知道小文無論什么季節都喜歡把所有的窗子打開，紗窗形同虛設，但這個道理跟小文是說不通的，就像她把換過的內衣扔在客廳沙發上，把洗碗的清潔球隨意丟在衛生間一樣。
“沒腦子就是不會辦事，住高層哪有這些問題？”
“你看紗窗關上沒？”
“跟你說了多少次，就是不聽，我怎么就遇到你這個沒有的東西？”
……
秦鳴不再說話，他知道再說只能使矛盾升級，他選擇沉默，默默地把各處紗窗關好，繼而拿起一盒煙出門，也許在外面走走比較好，外面的空氣要清新得多。看著草叢里尋食的鳥兒，還有歡快奔跑在不遠處的小狗，秦鳴的內心一陣翻騰。不記得哪位哲學家曾說過，不幸的家庭是培養哲學家的搖籃。
積極進取當然是好事，不過當你沒有選擇的時候，消極避世未嘗不是一種生活的方式，所以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不要輕易地把自己的想當然嫁接到別人的身上，也許當你自己設身處地在那種環境里，你的表現可能更糟。
快到八點的時候，陳永清打電話過來，說明天就回來，讓秦鳴聯系一下劉大全，快到九月份了，韓老師那邊是不是能召集一下，韓老師不能出門沒關系，哪怕是我們到湖州韓老師家里，大家把事情具體討論一下，不能這樣繼續拖下去了，沒有這么干事的。陳永清性格比較直爽，他特別不喜歡這種做事的風格，這可能與他搞企業有關。秦鳴也對這個問題很反感，但相對陳永清來說，他顯得要平靜許多，遇到的爛事多了，見怪不怪。
劉大全接到秦鳴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忙著干自己的私活，把剛從外面一槍打來的生坑貨放在后院里清洗，忙得不亦樂乎，只好跟秦鳴說遲點再和他聯系，因為這批貨已經講好下家，急等出貨。雖然國家層面管得嚴，但下面執行起來卻是另外一回事，誰不知道這里面的貓膩？如果真是按照政策來嚴格執行，那也無可厚非，讓人不服氣的是，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因為管理這個發財的并不罕見。其實，如果國家出臺相關政策，采取疏導的方式，哪有這么多麻煩，絕大多數老百姓都會明事理，不是胡攪蠻纏的人。
這批陶器年代比較早，大約是東晉時期的東西，有的陶罐十分精美，像這種高古貨玩的人群不是太多，更多的人喜歡華麗的明清瓷器，可能與審美意識和文化層次有關。劉大全有自己的銷售渠道，早就結識了一些這方面的客戶，一旦有貨立即聯系，談好價格馬上出貨。至于買貨的人是自己收藏還是私下交易那就不得而知了。
晚上快九點時，劉大全才打來電話，了解了意思之后他表示馬上跟韓老師聯系，盡快把結果告訴秦鳴。很快劉大全來電說，韓老師的意思是可以碰頭，其實也沒多少事，大家在一起見個面說說也好。這讓秦鳴很不爽，這么大的盤子在韓老師那里被看成小事，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既然已經這么說了，那也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鳴把韓老師的意思告訴了陳永清，陳永清也沒多說什么，說等我回來就過去，推動一下總比不動好。另外了解一下上次說的辦理貨架的事情，看看搞得怎么樣了，別為一件小事又跑一趟。來回這么折騰，已經讓人十分厭倦。
這次到湖州，十一個合伙人全部到場，其間還多了兩個女的，好像是他們其中某兩個人帶來的，不知道是什么關系，反正既然來了，那就不管那么多了。貨架已經訂制好了，打個電話就可以馬上送來。按照原來說好的，等貨架到了之后，大家一起動手把貨架搬到李勇閑置的辦公樓里，占用了兩個空間，大概有兩百平米的樣子。另外韓老師又把自己購置的一些老式桌凳也搬了過來，說是要搞得古色古香，這才符合行業要求和氛圍。布置好的場地看起來確實還有那么一點味道，來了客戶也能說得過去，現在就缺貨源了，總不能架子上空空如也吧。韓老師把自己的一部分貨先拿過來擺上，其余的再慢慢想辦法，其他人有貨的也可以先拉過來，每人分一塊空格，不要擺亂了。
為了表示慎重，接下來開會時還特意準備了記錄簿，大家一起簽名，把會議的主要內容記錄下來，按照商定好的去做，為了以后聯系方便，還特地拉了一個群，有什么事情直接在群里說，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就不需要跑來跑去的了。很快會議流程就走完了，還是沒有把秦鳴他們提出的意見提上議程，韓老師就直接宣布會議結束，秦鳴十分不解，正準備提出自己的看法時，大家已經各自散去。
已經快下午五點，李勇表示今天他來請客，晚上一起吃飯，也算是慶祝一下大家在一起合作愉快。大家離開了李勇的辦公樓，一起來到一處農莊，遠遠的就能聽見人聲嘈雜，好像人還不少，看來農莊生意不錯。李勇找到老板，他是這里的VIP，要求老板為他們準備一間大的客房餐廳，老板熱情安排之后，在選定的房間里大家落座。自然還是要先介紹一下，畢竟有陌生人，其間大部分人員原先都已見過，介紹到那兩個女人時，韓老師停頓了一下，先介紹那個年紀大的，大約有五十左右，打扮得有些時尚，但絕對談不上優雅，只能說是還能接受的那種吧，是韓老師的一個朋友章友來帶來的，章友來也算是合伙人之一，韓老師拉進來的；另一個則是年紀在三十左右，穿著樸素，幾乎沒化妝，有一點低眉順眼的感覺。是韓老師在揚州認識的一個朋友柳云鵬帶來的，據說是大學畢業之后就一直沒什么正式工作，跟他這個朋友在一起好幾年了。
很快菜就上來了，事情談完了就只剩下喝酒，大家你敬我我敬你，其間韓老師還哼起了揚州小調，好不快活。和秦鳴坐在一起的是老謝，幾杯酒下肚，他的話匣子就打開了，悄悄貼近秦鳴的耳邊，說那個叫章友來的原來在郵電所上班，后來不務正業，結果現在只能游手好閑了，韓老師跟他是多年的鄰居，只好帶著他。問題是他還不安分，這次帶來的這個女人不知道是第幾個了，反正他們也不熟悉，基本上是女人出錢，他自己一分錢沒有，最后不行就分手。至于那個柳云鵬，他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好像離了婚，然后就和其他女人混在一起，也不結婚。今天這個女人看樣子蠻可憐的，估計也是沒地方去，不然怎么會和他在一起？
秦鳴聽了沒有說話，這不是他關注的事情。他心里開始盤算，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兒，這樣的人怎么能拉在一起合作，看來這個事情不會有什么好的結果。但此時大家都在盡興喝酒，也不好說什么，只能和大家一起繼續下去。
吃完飯已經快八點了，大家相互握手告別。秦鳴和陳永清決定回家，不在當地住賓館，晚上的時間正好利用起來，同時也可以在路上交流交流。
陳永清在吃飯時什么也沒說，只是例行公事地吃完飯就到一旁休息，但開車出來后，秦鳴看得出來他明顯不高興，只是礙于人多沒有說話罷了。
“這個事情遲早要黃，我們不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要早作準備。這算什么，根本不是干事的人，過幾天我們找劉大全問問接下來怎么辦，不行就另想辦法。”
“我和你想的一樣，等兩天看看，有問題遲早會暴露出來。”秦鳴回應到。
接下來一路無話，夜晚開車不能過多分散精力，兩人都心思重重。秦鳴把從開始見面到如今這段時間的整個過程細細回憶了一遍，總感覺那里不對，但就是吃不準在哪個環節上沒有關注到。也許是自己沒有這種行業的經歷，看不出破綻。
第二天起來時已經不早了，秦鳴照例打開手機看看有什么內容，這也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讓秦鳴詫異的是，新建的合伙人群里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事情的起因好像是柳云鵬和章友來為了住宿問題質問韓老師，說大家來了怎么連個住宿都不安排一下，這算什么朋友？韓老師表態說當時以為李總已經安排好了。李總說我安排了吃飯，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不是大家都回家了嗎？事情的結果是柳云鵬和他帶來的那個女人連夜趕回了家，章友來帶了個女人不能回家，只好住賓館，章友來窮鬼一個，還是那個女人掏的錢。這兩個人隨后表態說一開始就沒有誠意，直接要求退出合伙，后來才知道他們也沒交入股金，無非是找個借口而已，純粹是個笑話。
事情還沒完，另外三個人看他倆退出，也宣布退出，說朋友之間這樣肯定搞不好，不如早點退出，免得以后有矛盾。韓老師最后說既然大家這樣想那也不勉強，想退出的趁早說。清點之后只剩下六人，秦鳴和陳永清，韓老師和李勇，劉大全和黃安平。老謝因為沒錢交入股金，最后只好退出了。
真是奇葩！秦鳴一個電話打給陳永清，還沒開口，那頭陳永清就說我知道你要說什么，這都在我預料之中，第一次見面我就預感他們不是合伙的對象，現在也好，人少反而好推動些。
但事情的變化永遠讓人始料未及，在接下來的近兩個月中，秦鳴不止一次打電話給韓老師和劉大全，要求就平臺交易的事情進一步細化，得到的答復是他們在外面跑貨源，沒有時間回來，等貨源跑得差不多了，再推進下一步不遲。原來是韓老師帶著劉大全和黃安平在蘇北、山東、河北一帶收貨，黃安平負責開車、掏錢，韓老師負責找貨，劉大全幫忙。開始也邀請了秦鳴，但秦鳴沒參與，畢竟家里不能離開的時間太長，否則就會火山爆發。陳永清要上班，肯定不行。快到十一月份，他們終于回來了。
不過他們收的貨卻沒有運到布置好的倉儲，而是送到了另一個地方。原來，李勇也和韓老師鬧翻了。事情的起因是李勇想把自己廠里生產的電子顯示產品用到合作的交易倉儲上，而且是比較貴的那種，韓老師自然表示不同意，說暫時沒有必要。既然談不成，李勇隨后就提出要付房租。韓老師對李勇在這種情況下提出要房租的問題十分反感，因為一開始就說好了是暫時借用，而且李勇也當面表態說不要房租，現在突然冒出來要房租，這明顯不仗義。但李勇解釋得冠冕堂皇，說公司不是他一個人的，他一個人說了不算，其他合伙人不同意，他也沒辦法。韓老師說那你當時怎么不說好？不然我們也好另作打算。雙方僵持不下，劉大全打電話給秦鳴，讓他們過去，大家當面協商解決問題。
事情的結果很快出來了，李勇選擇退出，但堅持要房租。韓老師提議把交易倉儲搬到江寧，或者大家散伙，各做各的；秦鳴和陳永清覺得這樣下去肯定不行，這次是個機會，不能再繼續趟這趟渾水，表示不想搬來搬去，還是退出的好，但要損失幾千塊錢，幾方都不愿讓步，最后韓老師對秦鳴和陳永清說這樣，我給你們介紹一個我的徒弟，他搞得不錯，你們跟他聯系，他人很好，你們可以繼續跟他合作。這邊我就和劉大全、老黃一起，大家以后也好有個照應。損失大家就分攤一點，事情沒搞好，我也不希望這樣。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沒有再僵持下去的必要，以后大家可能還要見面，主要是還要韓老師出面介紹他那個徒弟，不能把路走死。即便再堅持也無法解決問題，只好自認倒霉。
這場持續了將近八個月的創業合作，還沒有見到黎明的曙光就夭折了。除了合作層面上的問題，主要還是大家的思路不同，也許韓老師的想法更切合實際一些，雖然秦鳴他們的想法很符合新形式潮流，但從后續的反饋來看，實際上大環境的條件并不具備，尤其是國家層面上還處在初期宣傳階段，后續的準備工作根本沒有啟動，指定的試點城市也是沒聲音沒圖像，雷聲大雨點小，特別是下面執行層面有時不能很好地理解上面的文件精神，在執行的過程中出現這樣或那樣的偏差，也讓老百姓無法判斷上層的真實意圖，遲遲不敢付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