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鳥雀和知了的叫聲忽然靜了,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一月前,薛堯回邊關前,進宮赴宴。宴席上,孩子在肚子里鬧我,我便離了席,去花園走動。
不知何時也離了席的薛堯將我拉到假山下。
我是皇后,他是將軍,君臣有別,他卻對我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
“團團,怎么都不愛笑了?你在宮中過得不好。”
“跟我走吧。”
“你的孩子,我來養。”
薛堯像是還要和我說什么,最后卻什么也沒說。
我想起那兩個浮在太液池里的小宮女,被凌遲的白桃,我知道,二哥從來不是什么仁善的角色。
可他,為何要殺薛堯?
宮中到處是他的手眼,他是聽到了薛堯要帶我走的那番話,惱怒了?
不,不是。曾經我養的小貓突然發狂抓傷了我,崔荷只是將它扔到了宮外,我都傷心置氣一個月沒理他。
我與薛堯是世家舊識,不管他怎么嫌棄我捉弄我,到底還是有情分的。我會難過,崔荷不會不懂。
即使這樣,他也要殺薛堯嗎?
薛堯,還有崔荷,到底瞞了我什么事?
許多片段在我腦海里串了起來。
其實我的乳名是團團,為何二哥從來只叫圓圓?為何他不讓我見太后?
一個不知是什么的大秘密壓在我心頭,壓得我喘不過氣。
“圓圓,你瞧。”崔荷下了朝,興沖沖拿了件小兔子肚兜給我看,見我不說話,又笑笑說:“嗯......丑是丑了點,我再做件更好的。”
我怔然看著他。
“......圓圓?身子不舒服嗎?”他憂心地想伸手觸碰我。
是那只玩賞過薛堯頭顱的手。
我打了個冷顫,避開了。
崔荷也愣怔了。
我虛虛一笑:“二哥,我有些累,想小睡一會兒,你先去忙公務吧。”
那只手還是落到了我頭上:“圓圓是辛苦了,那我晚上再來看你。”
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薛堯之死,我沒有當面質問他。我隱隱覺得,他或許有什么萬萬不能讓我知道的大秘密。
心口堵得發疼,午后,我讓秋水攙了我,去御花園走走。
御花園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笑著撲蝴蝶,撲到了我身上。
秋水護住我,無能狂怒:“哪來的莽撞丫頭?你是那個宮里的,想行刺娘娘嗎?”
小姑娘湊近我,眼滴溜溜轉,忽然來一句:“姐姐,你真好看。”
她不是哪個宮里的丫頭,她是新進宮的嫻貴人,刑部楊侍郎家的女兒,今年才十五歲。
哎,這么小的年紀,楊侍郎是想榮華富貴想瘋了嗎?
嫻貴人閨名靜淑,人卻一點也不靜、一點也不淑,抓鳥摸魚,和貓貓狗狗玩得不亦樂乎,很是孩子心性,逗得我和秋水也呵呵直樂。
秋水突然悵惘說:“娘娘,您以前也是嫻主子這樣......”
我撫著小腹輕輕道:“只有孩童才懵懂不知愁,都多大人了,還整天笑哈哈做什么,又不是缺心眼。”
靜淑這孩子,我喜歡得緊,常召她來我宮里說話,她愛極了秋水做的糕點。
這些天,我一直找理由避著崔荷不見他。聽說他連著好幾天都去了嫻貴人的寢殿。
宮里都傳,嫻貴人要成為下一個寵妃了,原來陛下喜歡這樣未經人事天真傻氣的丫頭片子啊。
靜淑吃了滿嘴酥餅渣,撇著嘴嘟囔。
“我好幾天沒睡好覺了。”
“娘娘,你在和陛下做什么游戲嗎?”
“他每次問,我和你們說了什么,玩了什么,你開心嗎......”
“真奇怪,你開不開心,他自己來看一眼就好啦!”
“娘娘,你能讓陛下別來了嗎?”
“他總是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好像開心,又好像不開心。”
“我好怕他。”
“我就想在宮里混幾年,被陛下嫌棄,然后讓爹爹接我回府。”
“這些天,我碰見其他姐姐,她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像要生吞活剝了我。”
“我真不喜歡這里,這里的每個人都不開心,每個人都好奇怪。哦,除了娘娘!娘娘像我那個已經出嫁的長姐一般,靜淑最最喜歡娘娘了!”
我用手帕給靜淑擦嘴,捏著她的鼻子,嚴肅地提醒她:“這些話可千萬別在外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