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

一道聲音傳來。

我回頭，看見父母蒼老而慈祥的臉。

眼淚奪眶而出。

「月月你回來了，你是不是過得不好，都瘦了好多。」

一句「瘦了」，痛楚直抵心尖。

我知道，父母才不管我是不是考上大學，他們只關心我過得好不好。

媽媽摸著我的頭：「沒事啊囡囡，你不要擔心，咱們不要你的錢，你不要哭……」

我正要說話，田芳插嘴進來：「不要錢？憑什么？」

「之前答應把她放出去學習，那都是立了字據的，黑紙白字清清楚楚寫著呢，少翻臉不認人！」

奶奶也叉著腰：「就是。」

對著一大幫看熱鬧的親鄰，我從包里掏出錄取通知書：「誰說，我沒有考上大學。」

是北大的通知書，但我應該上一段時間就要去牛津大學留學。

牛津大學他們不知道，北大總歸是口口相傳的。

「怎么可能！」

田芳一把把通知書搶過去，「騙誰呢你！」

她三下五除二將通知書撕了，「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樣，你這下沒了通知書，有學也上不了！」

我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這只是個復印件！」

村里幾十上百年來從沒出過大學生，大家伙兒炸開了鍋一般，對我十分熱絡起來。

明明是自家女兒的結婚日，卻被我搶了風頭，田芳惡狠狠地在一旁瞪著，不知道又要憋什么壞主意。

方才還在嚼舌根的大嬸姑媽都拉著我。

「月月這么厲害！」

「是啊，考上大學了以后得賺不少錢吧！」

「就知道你們家有福氣，頭一個大學生。」

我想到程時，笑了笑：「有兩個呢，以后還會有更多！」

剛說完，小姑發了瘋似的，往我和爸媽跟前潑了盆水。

「瞎顯擺什么！掃把星！」

「考上大學有什么用，還不是沒男人要！」

「上大學得花不少錢吧，你們家出的起這個錢嗎？我哥我嫂子還住著我家的房子呢，既然你們這么牛，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收拾東西給我滾！」

緊跟著，我奶奶把我爸媽的一些日用物品和衣服全部丟出來。

父母很惶恐。

他們看看我，又看看小姑。

一向沉默的爸爸低聲央求道：「妹妹，別整這么難看。」

「妹妹？」田芳大喝一聲，「誰是你妹妹！」

「你們不是神氣得很嗎，今天就給我從這里搬走！」

我媽也擺手：「先別生氣……」

「好啊！」我打斷她，對著田芳挑釁，「搬走就搬走，誰稀罕住你這破房子！」

老馮在坪城的房產證還暫存在我包里保管。

眼下管不了這么多，我拿出來展示道：「爸媽，我接你們到外面去住！」

「什么，田悅月居然買房子了？」

「還是在城里，這得多貴啊，她咋這么厲害！」

「哈哈，只有我覺得好笑嗎？田芳口口聲聲要把他們趕出去，誰知道人家早就不想在這里待了！」

眼見事態越來越不利。

田芳攔在我面前：「田悅月！你既然這么有錢，那你爸媽這幾年在我家的開銷趕緊還清吧！我看，用你這套房子還就不錯！」

嘖嘖。

「想的美！」我啐她一口。

「我爸媽在你家的開銷？沒問你要錢就不錯了！」

「正好大家都在，我就當面問你，平時一年四季的莊稼是誰種的又是誰收的？」

「我媽不僅要下地，還要做飯洗衣服伺候一大家子老小！」

「倒是你，自己有婆家不回，天天賴在這里讓我爸媽伺候，我爸媽辛辛苦苦養的豬，養的雞鴨鵝，你想要錢了就攛掇我奶奶拿去賣掉！」

「你好意思跟我們要錢？你自己干得那些破事是一句不提是吧！」

眾人看田芳的目光都微妙起來。

她自己倒心虛得一句話沒說。

媽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還很局促，說有東西沒拿，我便陪她進去找。

新婚出嫁的表妹化好妝，由伴娘陪著坐在房間里。

我們走之前，她喊了我一聲，說了句話。

她說：「姐，真羨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