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滬市全面的學生游行活動正式拉開序幕。

學生們走上街頭，高舉著“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標語，在滬市的政府大樓前游行。

政府的官員拒不正面回應問題，言語間多是閃爍其詞。

不久，滬市的警方出面控制事態，逮捕了眾多學生代表。

學生抗議不斷遭到鎮壓。

城里時常能看到身著黑衣的特務到處穿行，滬市的空氣里隱隱彌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傍晚，宋蕓說她的西服上掉了一顆紐扣，要去一趟裁縫鋪。

我想著最近游行活動這么多，總穿旗袍也不合適，想縫制一套學生裝，便說要一道去。

低頭整理著手中剛印制好的傳單和報紙，沒有注意到，身后宋蕓停滯了一瞬的身體，和眼底隱隱的擔憂。

裁縫鋪在云華大廈的六樓，我和老師傅溝通著學生裝的款式細節，宋蕓則進了簾后，等店員縫制紐扣。

我摩挲著店中一匹匹不同的布料，正思索著用哪款裁衣，身側的門簾突然被掀開，宋蕓疾沖了出來，拽著我的手腕直往樓下跑。

鋪里原先的幾個顧客也紛紛掀起馬褂，掏出事先藏匿的手槍，將槍口對準我們開始射擊。

一顆子彈恰好擦過我的臉側，泛起陣陣火辣辣的燒灼感。

店里的老師傅和伙計也拿出了槍械回擊，想掩護我們離開裁縫鋪。

宋蕓見形勢危急，跑到門口后，一把把我推出了裁縫鋪，掩上大門，大聲吼道：「跑！」

「蓁蓁，快走！去找沈聞！」

我心亂如麻，知道此刻幫不上宋蕓，便大步朝沈公館跑去，想提醒沈聞及時撤離。

多么慶幸，自己此刻擁有一雙天足，可以奮力地奔跑。

只是片刻之后，身后密集的槍彈聲突然停滯，我遠遠聽到重物墜地的聲音和老師傅嘶聲力竭的怒吼。

沒有時間回頭，但我知道，那個如同朝陽般炙熱的女孩子，就在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無聲無息地逝去了。

淚水奪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視線，可我半點不敢停下前進的腳步，拼了命地往沈公館的方向奔跑。

又過了一個街角，步履未停，可大腦已經開始嗡嗡作響，喉頭涌起隱隱的鐵銹味。

黑暗中，一雙大手忽然拉住我的胳膊拐進了身側的民宅。

我差點驚呼出聲，在看清眼前的人后，急急咽了下喉嚨。

是沈聞。

我的聲音里帶著濃重的哭腔。

「阿聞，顧蕓出事了。」

沈聞一把摟住我的腰際，緊緊地將我擁入懷中。

「蓁蓁，裁縫鋪其實是我們在滬市的聯絡站點。」

「我們的隊伍里出現了叛徒，顧蕓和我都暴露了。」

我在他的懷里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聲聲急促：「你快走，快走啊，滬市已經不安全了。」

沈聞沒有應聲，只是將頭深深埋進我的脖頸處，身側的臂彎越收越緊。

黑暗中只能聽到抽噎聲和喘息聲。

久久無言。

此處一別應是經年難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