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我的公司，我家地址就全都被網友們扒出來了。

蜂擁的記者和自媒體聞著味兒過來，我老板約我談話，說讓我先回家休息一段時間，說現在這些事已經嚴重影響工作了。

我回到家，小區里也被圍得水泄不通，居委和鄰居意見都很大。

甚至一開始那些同情我，欽佩我的人，也開始被輿論調轉了風口。

他們認為，或許阿寶并不像我形容的什么智力低下，精神有障礙。

或許是因為我這個做媽媽的，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兒子離開自己身邊，才把他養成這樣的。

他們打著打橫幅，對我各種謾罵指責，甚至還有過激的暴徒往我身上扔垃圾。

我去找劉總，可他卻說，你看，我們親自去你家做的訪談，所有的錄像視頻都在，這你總不能說你提前不知情吧？

「阿寶媽媽，你就別裝了，其實就是想要錢嘛。養這么個傻兒子這么多年，有人幫你們免費推手變現賺流量，你就別又當又立了。惡不惡心啊？」

我絕望大罵，在他辦公室里一頓打砸，可最后的結果只能是被警察帶走。

關了兩天之后，我拖著一身傷痛，疲憊地回到家。

阿寶呆呆坐在沙發上，親自下廚給我煮了一碗面。

沒放鹽沒放油，我狼吞虎咽吃了幾口，隨后一把抱住兒子放聲痛哭。

我不知道我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這么難？

我想讓我的兒子做一個正常人，一個正常的能用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不受歧視和欺凌，卻這么難？

阿寶依然面無表情，只靠一身的肥瘦溫溫暖暖，卻給了我十足的安全感。

后來，他說，媽媽，我能請劉總和嬌嬌他們再來家里吃飯么？

這一次，我沒有再說NO。

輪到我拎著點心禮品上門去找劉總道歉了，我說上次砸辦公室都是我太沖動。

「幸虧有你們的曝光，我才認識到自己的問題，也讓我明白了怎樣才是對阿寶最好的。」

「所以我想請你們再來做一次跟蹤訪談，趁著這波熱度，對吧？」

劉總當然是不會拒絕的，要知道這一條視頻已經讓他的身價翻了幾個翻，看到我主動上門來，他想當然以為我是來談分錢的。

「阿寶媽媽，你能這么想，說明你進步了嘛！對嘛，人活著干什么非要跟錢過不去呢？」

他說要跟我們重新簽一份協議，我笑著說，不急不急，晚上大家來家里，都來，我們邊吃邊聊。

我說劉總您費費心，阿寶說了，希望所有參與過之前拍攝的人，嬌嬌，李飛，程子，夢瑤，還有您和陳秘書，都來，一起來。

「別看我家地方小，地下室很寬敞的，我給大家弄火鍋，都沒忌口的吧！」

那天晚上，地下室四面無窗，隔音良效。電鋸聲聲，伴隨著人骨碎雜和血液噴濺，以及一陣陣撕嚎的呼救聲。

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里，面無表情地吃著小火鍋。

鮮紅的血肉分離在滾燙的熱水里，門外的外送又帶過來幾份新鮮的食材。

有鴨血牛肚和豬大腸，我想，等下阿寶累了，餓了，讓他也多吃幾口吧。

畢竟看守所里的飯菜，應該不會太合他的胃口……

時間差不多了，我打開地下室的大門，鋪面的腥氣幾乎糊住我的雙眼。

我的阿寶拎著一把電鋸，踩著“紅毯”向我走過來。

他的臉上難能出現這樣真實內疚的表情——

他說，媽媽對不起。

「我一直都很聽媽媽的話，一直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但這一次，他們傷害了您。」

我跪下身，抱住血人一樣的兒子，哭得嚎啕不已。

警車來了。

如我所料想的一樣，他們進去一個吐一個，進去兩個吐一雙。

這樣的場面，應該是只有在那種美式血漿恐怖片里才遇到過吧。

我將兒子交到警察手里，同時顫抖著拿出一張精神病診斷書。

我說，我們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