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忽而語塞,看著他仍帶笑意的雙眸卻發不出只言片語。
見我半晌無言,他眼中的繾綣似乎溢出眉目:
“怎么,嚇著了?”
我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無事……平白覺得有點奇怪罷了。”
這想法實在過于玄幻,可他又為何知曉我父于夢中所言?
尚不及深想,便又聽他道:“子安,我知你志不在京城,且我既已答應要借你這股‘東風’,便絕不會食言。”
蕭嶼頓了頓,語氣又忽而變得極緩:
“謝相一事,不必過度苛責自己。”
我渾身一僵,胸口卻憋悶地喘不上氣,我知道此刻自己面上的笑定然牽強而慘淡,但卻再也無法強迫自己裝作無事發生。
“原來……你都知道……”
蕭嶼回望他的神色出奇得真摯:
“正因如此,我才要助你”
我的目光在他面上流連片刻,思緒雖亂,頭腦卻是清醒的。
“京中不乏天子勢力,而你我皆離京多年,從前你在朝廷培養的那些勢力不說皆被拉攏,只怕也被敲打了個遍。”我搖搖頭道:“而今若要貿然出手,未免太過草率了些。”
蕭嶼倒仍是一副不徐不疾的模樣:“子安,有些話,人多耳雜,我回頭再告知于你。如今,你只需知道,此事,不足為慮。”
我看他的神情豁然茫然起來。
此刻,高位上的聲音卻忽然打斷了我的思緒:
“異域前不久進了些貢品來,翊王適才歸京,有什么得意的物件,自己去尋吧。”
蕭嶼瞇起眼眸,似有笑意在面上倏然而開:“謝陛下美意,不過不必了。”
皇帝凝眸看他一眼最終還是撤回目光。
說不上是防備還是嘆息。
“……隨你的便吧。”
蕭嶼話鋒一轉,又侃侃道:“我倒是為陛下備了份厚禮,陛下可要一觀?”
皇帝頓了頓,末了才道:“看看倒無妨。”
蕭嶼抬了抬手,自有人將東西呈到皇帝跟前。
皇帝看著被呈上案的白玉茶壺,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默然道:“這是何意?”
蕭嶼起身解釋道:“此酒名喚‘宮廷玉液’,是臣弟自外郭尋得,據那酒販所言,此酒原料吸取天地精華,酒曲更是足足釀上百日,便是一杯就要賣上一百八十兩銀子,臣弟特此尋回一壺給陛下嘗嘗。”
字字句句說得情真意切,煞有其事。
我暗暗扯了扯他的衣玦,低聲道:“方才不見你帶東西來,這東西你從哪弄的?”
他眉梢掛笑,意有所指得看了看我手邊的酒壺。
我暗暗掂了掂,不出意料地空了。
我一噎,一時竟無言以對。
只是半晌過去,我猛然反應出不對來。
——我案上這盞壺是宮中供的琉璃盞。而蕭嶼呈上去那盞白玉壺不僅貴重,內容量也較琉璃盞大了不少,尋常琉璃盞中的酒若是倒入白玉盞中,怕是還不滿十之三四。
震驚之余,我忙向蕭嶼遞去一個眼色。
【你往壺里兌東西了?】
蕭嶼眉梢染上些狡黠,神色依舊泰然,朝我使了個“莫慌”的眼色,隨即動了動唇,遞來一個口型:
【勿慌——勿慌——只兌了水而已】
皇帝神色還算自若,擺擺手,叫人收下去了。
蕭嶼見此眉梢一挑:“陛下不嘗嘗?”
皇帝只看他一眼便別開目光:“時候不早了,明日還有要事商議,今日便先散了吧。”
一場接風宴潦草收尾,蕭嶼面色不虞,甚至眉梢上的狹促還未淡去。只回眸道:“子安,我們走吧。”
我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去哪?”
他眉眼帶笑:“酒樓小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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