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著逛著就走到了崩康樂果的攤，“老板多少錢一袋？”佳人問道，她也好多年沒有吃過沒有買過了。

“五塊錢一袋，有帶糖的和不帶糖的，拴紅色袋子的是不帶糖的。”

“各要一袋吧。”佳人把錢遞了過去，寧宇洲拎起了兩袋康樂果。

“你還要買點別的什么嗎？”佳人問他。

寧宇洲正從袋子里掏康樂果，一個塞到自己嘴里，一個遞給了奚佳人。“沒什么吧，唉這里有賣衣服的嗎，我想買兩個背心短褲穿。”

“有啊，我帶你去，我也很久沒去過那了。”佳人很快想到了賣衣服的地方，她也很久沒有去過那里了。于是前面帶路，領著寧宇洲去商貿城。

商貿城位于十字路口的西北角，大門面向東南方。這是一個兩層的小商場，除了大門，在西面有一個面向南面的小門，在北面有一個面向東面的小門。一樓是賣鞋子，賣日用百貨的，二樓多是賣衣服的。通往二樓的樓梯都挨著小門，兩個小門的門口都是賣吃的的。

佳人帶寧宇洲去了商貿城，從正門進去。“你來過這里嗎？”

“沒有，我都是過年的時候回來，而且只待一天，過年的時候這里都關門。”寧宇洲答。

一進入樓里，一股清涼之意就撲面而來。佳人也不知道這里為什么這么涼快。她帶著寧宇洲在一樓轉了一圈，小時候她經常來這里，那時候覺得這里大的像一個迷宮，現在看起來其實也沒有多大多復雜，上二樓時，佳人發現了一個窗子在樓梯的墻上。那窗子是綠色的，玻璃已經沒有一點透光的地方了，上面貼著廣告詞“高級女裝”，滿滿的年代感，讓佳人心里涌起小歡喜，她興奮地指給寧宇洲看：“你看，上面還有個窗戶，寫著高級女裝！”

寧宇洲順著奚佳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老舊的櫥窗，他不明白佳人為什么會這么興奮。上了二樓后，佳人介紹起二樓的布局。樓梯口邊是裁縫，可以定制衣服，里面還有賣布的，還有賣襪子的，再里面是賣衣服的。“我媽媽很多年以前在這里也有一個攤位，后來賣出去了，我帶你去找。”

佳人到另外一個樓梯口才發現，之前賣女裝的部分已經被一扇卷簾門分開了，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打開了。“看起來是商家太少了，他們把那半關起來了。”

明明剛才還歡快地介紹著，現在卻突然蔫兒了，寧宇洲不知她為何這樣，剛好看到前面有賣老頭衫的店鋪，就走過去詢問：“奶奶，那個白色的背心多少錢啊？”佳人跟上去，她認得這個奶奶，雖然不能像媽媽那樣準確的說出她家在哪，女兒是干嘛的，兒媳婦是干嘛的。

“二十一個，小伙子，我這都是純棉的，質量很好的。”

“那那個短褲呢，我能穿上嗎？多少錢啊？”

奶奶用撐衣桿把他選中的短褲拿了下來，“這個三十一個。”說著又從柜臺后翻翻找找，找出了同款的另外兩種顏色的短褲，拿到寧宇洲面前讓他挑選。

寧宇洲要了兩個白色的老頭衫，一個灰色的一個深藍色的短褲，掏出一百塊正要付錢時，奚佳人出聲打斷：“奶奶，能便宜點嗎。”

寧宇洲聽到她的聲音又把手撤了回來。

“那就八十吧，我開個張。”

寧宇洲正欲給錢，就聽到佳人的殺價：“六十吧，奶奶。”

在寧宇洲的驚訝中，攤主奶奶妥協了，雖然嘟囔著講價講的太厲害了，但還是不情愿地給寧宇洲找了四十塊錢。

下樓時，寧宇洲不禁感嘆：“你怎么知道她會同意賣，講價這么狠她不會生氣嗎？”

佳人有些得意：“這里買東西都要對半講的。我媽要是在四十塊錢都能賣給你。”

走出商貿城向北望，剛好看到米線店的老板站在門口修燈牌，佳人轉頭對寧宇洲說：“我給你省了四十塊錢，請我吃米線吧。”

“好啊。”

米線店在路旁的小房子里，那一片都是平房，因為靠著路邊，對面又是中學，所以這邊之前開了很多小店。路過的窗戶上還有已經被曬掉色的招牌，商店，快餐，麻辣燙，土豆粉，刷鞋洗衣服，什么都有，但現在只剩下這家米線店還開著了。

佳人在前面，掀起粉色的門簾走進去。這里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窗戶邊有一條很窄的炕，冬天時取暖用的。屋子不大，只有五六張黃色的桌子，四個風扇正在賣力地吹著，讓這里涼快的像小時候。南向還有一個門開著，透過它可以看到外面太陽正烈，小院里還有一個葡萄架，葡萄藤正隨著風搖擺著。

兩人在南向的門邊坐下，點了兩份肉醬米線。

寧宇洲坐下后發現奚佳人正看向門外的葡萄藤，又像是在發呆。這一上午，她好像經常處于這種狀態，看到有年代感的事物就很興奮，然后就會黯然神傷，或者是眼神渙散地發呆。

她小時候不是這樣的，九歲的她那樣鮮活，那樣明媚，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寧宇洲輕輕開口：“佳人，你好像很愛發呆。”

聽到他的聲音，佳人下意識轉過頭回答他：“是嗎。”雖然她轉頭過來了，但是空洞的眼神還留在了門外，延遲兩三秒才轉過來。她看向寧宇洲的眼睛，四目相對，他眼中的探究輕易被她捕捉到。

對于自己經常發呆這件事，佳人是有意識的，只是被人這樣直接地指出來，還是第一次。

她的大多數時間都是獨處的。上學時回家后跟父母打個招呼就回臥室學習，和吳銘遠戀愛結婚的日子里，他總是很忙，短暫的相處時光她都是用一百二十分的心在他身上。有時即使走神了，他也全當她是累了，叫她好好休息。寧宇洲是第一個發現她愛發呆的人。

“我知道。”佳人又答。“可能是我的日子太無聊了吧，所以總是愛發呆。”

寧宇洲沒有說什么，只是緊盯著她的眼睛。佳人覺得自己像是被強行撥開繭的蛹，無處遁形。她不知說什么好，她也有思考過自己為什么愛發呆，為什么總是好像反應慢半拍，為什么總是習慣把事情往壞處想。但是那些都是她心底最深處的情緒和思考，她不想跟這個剛認識兩天的鄰居家弟弟說，也不知道要如何表達。

察覺到她的窘迫，寧宇洲岔開話題：“這家店你經常來嗎？”

提到這家小店，佳人很明顯帶上了笑意。像是跟朋友分享自己童年的寶物盒一樣，打開了話匣子。“是的，我小時候經常來，后來不在河灣生活了，放假回來也會來這里。大概是從我上小學開始這個老板就在這里賣米線了。那顆葡萄也很多年了，確切的說是那里一直都有葡萄，我那時候喜歡揪葡萄秧的尖吃，特別酸，但是就是想揪。”

說著，老板拎著兩鍋米線過來了，佳人擺好了兩個隔熱墊，老板放下后，霧氣瞬間彌漫在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