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
睜眼,有幾分熟悉,房間大小像是醫務室,卻又堆了不少雜物。
凌錚下床,四肢些許乏力,此外,并無不適。
拉開窗簾,灰塵飛揚間漏下陽光,灼熱,窗外是一片綠蔭,再遠些可以望見塑膠跑道的一角,紅褐色。
像是,高中校園的某個角落,灰蒙蒙的,不起眼。
碎發被風微微帶起,側頭,發現正對空調出風口,仔細聞有股潮濕的霉味,空氣中。
熟悉的下課鈴驟然響起,下意識低頭看手腕,發現兩手空空,不由得尋找起掛鐘。
轉了一圈,一無所獲。
打開房門,外面的陳設令她熟悉得多。
校醫室的前半間,放著幾排長椅,墻邊的矮柜里擺滿了各種藥物,此刻大門敞開,可以望見來來往往的學生,有說有笑。
大概是某個班級剛下體育課吧,校醫室位于體育館和小賣部中間,屬于是必經之地。畢竟還是開著空調的天氣,除非軍訓,其余情況校方總不會狠心到讓學生去大操場暴曬。
滴滴——滴滴——
凌錚聽聲辨位,很快發現了柜臺上的電子鐘,此刻正在進行整點報時,屏幕上赫然顯示:
北京時間14:00整
20xx年8月25日
不是,等會兒,看到這,凌錚剛睜眼不久的瞌睡感立刻煙消云散,有如五雷轟頂般,整個人釘在原地。
什么情況?
這個時間,不是高二開學的第一天嗎?
誰能告訴她,這夢為什么體驗感這么強啊?不對,照理說她哪還會有清醒著知道自己在做夢的機會啊,這都什么跟什么呀,所以。
回過神來仔細一看,身上穿的確實是熟悉的校服,校牌也規規矩矩地帶著。
只是,雖然校牌上的照片以及班級信息并無任何出入,名字卻不是她的。
校牌上清晰印著:林箏
讀音相同但寫法完全不同的兩個字,徒增疑惑,此刻。
“同學休息得怎么樣啊?”
疑惑著疑惑著,背后傳來一陣和煦的關懷,回頭卻對上另一個人的目光。平淡無波,算不上友好,大概。
是個挺高的少年,左手小臂上涂了大片紅藥水,有些觸目驚心。
身后緊跟著一位笑眼盈盈的中年女子,微微發福,看著很令人安心。
校醫?
不對。
凌錚立馬否定了這種猜想,印象中管理高中校醫務室的一直是個年輕的男醫生,壓根沒有眼前這號人。
“同學啊你們簡老師說你要是休息夠了直接回教室就好。”女人熟練地在矮柜里翻出藥品,順手遞給男生一袋棉簽,抽空交代道。
意識到是說給自己聽的,凌錚立馬點頭應下了。
隨即打算去教室看看再說,那男生先她一步邁出醫務室,就在前方一米處,不急不徐。可惜樹蔭下沒有影子,不然還可以踩一腳他的“頭”。當下,凌錚腦回路異常清奇,非常無厘頭,迸出來的念頭。
跟在少年身后繞來繞去,和記憶中的道路漸漸重合,溫河三中的建筑設計無論在哪都是花里胡哨的存在,果然。這么想著,竟然覺得日頭毒辣的午后蕩起了寸縷風息,順著撩起的劉海一起,扣在耳后絮語,回憶竟然,有了呼吸。
少年始終保持一米左右的距離,在前方自顧自走著,既不停留也不回頭,無端地讓凌錚松了口氣。只是在路過每層樓的落地鏡時會瞥上幾眼,像是在查看手臂的傷勢。
一樓。
二樓。
三樓。
四樓。
五樓。
11班的教室就位于五樓主樓梯拐角處,還沒等凌錚詫異走廊墻上的布置和記憶中一般無二時,那個陌生少年已徑直打開教室前門,走了進去。
同班同學?
凌錚愣了愣,她又不臉盲,記憶中并沒有這號同班同學。
猶豫幾秒后理了理劉海,還是擰開了門把手,最終。
“報告。”
肌肉記憶般打了聲招呼。
意外的是,除了講臺上的語文老師,教室里余下的全是陌生面孔,整整齊齊碼了一屋子,多少有點令人措手不及。
“身體沒問題了就回座位自習去吧,這節課我坐班,任務寫在黑板上。”
回座位?凌錚大腦飛速運轉,面上波瀾不驚地瞟了眼唯一空著的位置,直直地走到旁邊坐下。
下意識低頭避開所有視線,讓一個純正i人置身于被陌生人包圍的環境,多少有幾分如履薄冰。
座位在倒數第二排,不合理,凌錚162的身高擺在那,何至于此。
同桌是男生,更不合理,按三中那種古板守舊的作風,有悖倫常。
趕巧同桌還是剛剛那個少年,更更不合理,天底下哪有這么湊巧的事。
哦,對于眼下莫名其妙重返過去的凌錚來說,這種層次的不合理似乎也無關痛癢了。
但是,都高二了,卻連一個同班同學都不認識,這事兒她敢說也沒人敢信啊。
正當凌錚頭腦風暴時,鄰桌推過來一張草稿紙,上面清晰地寫著:
上節數學課發的資料放你抽屜里了,一共5張,正反面。
凌錚稍加思索,難道說,這個“林箏”和同學們關系處得還挺不錯的?至少這個同桌對她蠻友善的嘛,留個資料還特意說明一下。
這么想著,凌錚,啊不,現在開始就叫林箏吧,提筆大大方方寫下感謝語,“謝謝”倆字是一筆一畫,感人小學生字體,很久沒握過筆的人是這樣的。
對方收回草稿紙,看了一眼就塞回桌洞,隨即抬頭,認真確認黑板上的學習任務。林箏也百無聊賴地看了眼,腦子還沒捋清楚目前的狀況,手已經很誠實地開始做謄抄工作了。
照理說,現在她應該因服用過多安眠藥,無人發現,默默離世了才對,啊。
可是,這生龍活虎的17歲少女身軀是怎么回事,究竟。
還有,這環境熟悉卻充斥著陌生人的班級又是哪里出了差錯。以及,這個除了名字寫法不同,其余就連長相都和當時自己一摸一樣的,到底算什么。
想著想著,林箏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人生三問的桎梏中:
從哪來?現在在哪?將要去哪?
毫無疑問,目前的狀態屬于是一問三不知。
筆尖沙沙作響,追逐未知光陰,于是,在目的地還不明朗時,她就已在路上,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然而,這次,也不例外,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