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輕言細(xì)語，放在元公常的耳朵內(nèi)，卻如同石破天驚。

“項伯的蠱蟲孵化了。”

“你說什么？”元公常猛地抓住來人的肩膀搖晃，“你確定？”

說完才明白自己說了句廢話，他煩躁不安地喝道：“尸體沒帶回嗎？”

“我這邊的雄蟲對應(yīng)孵化后，我立刻去了萬青樓尋他……但沒找到尸體，只能確定項伯今日本來待在萬青樓的，無人知他去了哪兒。”

“他娘的，不知去了哪兒？他一定對他人說了禁語，心中恐懼羞愧，才會孵化蠱蟲！”元公常抓狂，這項伯的女兒是他寵妻之一，加上這老家伙算經(jīng)學(xué)的可以，就讓他充當(dāng)了計簿算賬。

饒是這樣，元公常也沒大意，還是遵循規(guī)矩給項伯下了蠱蟲。

而一旦蠱蟲孵化，就意味著項伯說了不該說的話。

他這蠱師還是不夠厲害，換做更厲害的蠱師下蠱以后，中蠱者心中剛有背叛的念頭，蠱蟲就孵化了，無需等到開口才孵化。

正是明白這點(diǎn)，元公常才著急項伯的尸體，以及是誰逼著項伯說出禁語的。

“只是些禁語，也無礙，”來人安慰道，“真的賬本他不是送走了么？沒有實際證據(jù)，光是口上說的話毫無作用。”

元公常聞言嘴角抽搐，猶豫了片刻，才說：“我、我讓他謄抄了一份，留作不測之舉。”

來人驚呆了，無奈道：“掌事，你何必如此？這不是自尋苦頭么？”

“你懂什么？”元公常又僝僽，又惱火，“豈不聞狡兔死良狗烹的道理？”

“那也不該把后手放在區(qū)區(qū)一個計簿身上。”

來人搖頭。

“他勉強(qiáng)算是我岳丈，我能不信他么？別說這么多了，現(xiàn)在該如何是好？”

元公常不耐煩地說。

“逼他之人——極大可能是那兩位執(zhí)察。”來人嘴上說著猜測，卻很肯定，“做事要尋求動機(jī)，除了那兩位龍華山中樞來的執(zhí)察，我想不到其他人會尋上項伯的理由。他們一定是覺得從賬本上尋找線索，最為關(guān)鍵。”

“唉呀，他們要賬本，來找我啊！我給他們就是了。”

元公常急得跺腳：“他娘的，他們怎么知道項伯的？這才多久時間呀。”

來人很無語，別人要的真賬本，你給的假賬本，找你何用？比起整日花天酒地孤身一人的項伯，你周邊可是眾多護(hù)衛(wèi)貼身保護(hù)。

“如今之計，唯有一個辦法了。”來人嘆氣，“我的蠱蟲雖然很好用，卻終究屬于外道手段，先前那兩具尸體，我們可以不承認(rèn)是我們的會士。可這項伯計簿的身份，知道的人可不少，總不能先殺自己人吧？”

“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

“掌事，我還是那句話，當(dāng)斷則斷，集中力量把那兩人解決掉吧。”

“你這純粹廢話，他們身在漻水府城，你怎么動手？”

元公常咬著牙：“就算忽略其它影響，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漻水府城動手。”

“我有個想法，把他們引出府城。”

來人冷靜說道：“那個甘世真不是在宴會上公開說了么……蠱蟲乃是外道手段，他們肯定想從蠱蟲上面調(diào)查線索，既然這樣，就把線索給他們是了。”

“給他們線索？”

“掌事，離漻水府城最遠(yuǎn)的礦場，在三千五百里之外的雪山深處，那里正適合動手……”

來人低語解釋計劃，元公常臉上陰晴不定，事到臨頭，他還是難以下達(dá)決心，他想著謄抄的賬本也不算啥，就說是造假而成的。可他又想到了自己岳丈的尸體，也是個間接的證據(jù)，又頭疼起來。

最后他心一定，暗忖甘世真這個混賬鐵了心要弄他們，縱使這次把他趕回龍華山，下次甘世真也要找機(jī)會來尋他們麻煩，不如干脆把他們給解決了。

元公常并不擔(dān)心能否解決掉甘世真，他只擔(dān)心解決掉甘世真后，引發(fā)的后續(xù)麻煩。

“把一切事情推脫到邪魔外道上去就行了。”

來人露出陰笑：“反正我確實是外道中人，而翛然行會是受害者。”

元公常聽得很感動，拍了拍來人的肩膀：“僨獪呀，你真是我的貼心之人，你如此精明能干，再配合我的機(jī)智靈慧，何愁大事不成？”

來人即使快習(xí)慣了元公常的性格，也差點(diǎn)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

……

商游和甘世真一起努力把那些底冊全部拓印到玉簡當(dāng)中，等忙完一切已是深夜時分。

“商師弟，早點(diǎn)歇息吧。”

甘世真喝了一口清水，隨即起身。

“甘師兄，你準(zhǔn)備明日就回龍華山嗎？”

“先不急，我們?nèi)羰谴掖译x去，豈非讓他們小覷了我們？”甘世真搖頭，“多留幾日，嚇嚇?biāo)麄円埠谩！?

“嗯。”

翌日，商游剛調(diào)息出門洗漱，庭院的大門被人推開，羅睿皞臉色凝重，帶著一行人步入庭院，看到商游拱手詢問：“商執(zhí)察，請問甘執(zhí)察何在？”

“找我何事？”

對面的寮房門被打開，甘世真一臉從容地走出，迎上眾人的視線。

“出事了。”

羅睿皞語氣沉重，他身后的一人直接走了出來，卻是那漻水府城的察判黃師愈。

“甘執(zhí)察，商執(zhí)察，翛然行會今日來報，說是昨晚他們的一處礦場死了十幾個人，死法與蠱蟲所害極其相似。”

黃師愈此話一出，讓甘世真驚訝萬分：“蠱蟲所害？”

“對，尸體今日早晨已經(jīng)送到了我這邊，經(jīng)過我的確認(rèn)，他們的死法與甘執(zhí)察鏡花水月法器中呈現(xiàn)的一致，甘執(zhí)察說帶走了尸體，還請甘執(zhí)察把尸體拿出來以作對比。”

黃師愈一揮手，身后的屬下把幾具尸體用擔(dān)架抬了上來，如甘世真這樣把尸體納入自己乾坤袋中的，確實沒幾個人愿意。

甘世真與商游目光凝聚到尸體身上，的確，這些尸體面部受損的痕跡，都和蠱蟲孵化鉆出造成的傷勢極其相似。

甘世真一言不發(fā)把乾坤袋中的尸體拿了出來，黃師愈一行人上前觀察，驚聲連連。

“簡直是一模一樣。”

“對，可以確鑿無誤。”

“即是說，真有邪魔外道之人在漻水府城周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