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上的同學們面面相覷，沒一個人愿意和成語坐在一起。

于是成語背著包向車的后面走去，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間。他被一車的陌生人包圍著，感覺所有人都在用眼神驅逐他。

坐他旁邊的男生，在他落座后就起身換了位置，過了一會，最后一排只剩成語手足無措地端坐。

就要發車前，一個女生跌跌撞撞地跑了上來，她走到為數不多的空位子旁，試探性地問一個看起來溫柔的女生“你旁邊沒人吧？”，女生剛想編個借口拒絕她，她就一屁股坐了下來。

瞬間，全車人鄙夷的目光從成語那里轉移到了這個女生身上。

那個看起來很溫柔的女生舉起了手說，老師，我暈車，能不能換個靠窗的位置。

班主任老師不置可否，那個女生便瞥了旁邊這個“非要”和她坐在一起的女生，然后輕哼一聲，翹起了二郎腿。

她旁邊的女生其實看到了這個眼神，但她什么也沒說，拿起自己的全部家當向后面走去，坐到了成語旁邊。

車子向著昌平駛去，帶著這群高一學生去了一個軍訓基地。所有人都激情洋溢的聊著天，成語依舊默不作聲。

他看著前座的同學，想加入卻插不進話，就像那些人有意不給他留說話的口子一樣。

他旁邊的那個女生和他一樣窘迫，那個女生對著前面探頭，像是憋了很久才擠出來一句話，她說“同學你好，我叫白艾，你叫什么？”

前座的男生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帶著種疑問的口氣學她講話：“同學你好？”，她怎么說話跟個人機一樣啊？他身邊的人都笑了起來。

他們笑的越來越大聲，倒像是白艾在講脫口秀，生怕白艾不知道自己收到了如此之多的“贊賞”。

白艾深呼吸著，好像有海浪在她的胃里翻滾，笑聲還在海水里蕩漾著。

她猛的一下站了起來，大喊“我c你們全家，一群sb，有什么好笑的，沒聽過人說話是嗎？”

全車人都安靜了下來。帶頭的男生趕忙看向窗外，好像自己一聲都沒笑過一樣。

班主任——那個頭發花白戴眼鏡的老太太，顫顫巍巍地扶著座椅背走過來說，孩子你別激動，有什么事兒好好說。

白艾說，那他們有好好說嗎？班主任裝聾作啞。

下車后，白艾直接被帶著去找心理老師談話，她煩躁地回頭看去，那些聒噪的同學作鳥獸散，只有成語在背后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休息時間，兩個被驅逐的人坐在一起聊天。成語說，你很像我一個小學同學。然后他們就這個小學同學開始了后來幾天所有的對話。

回程的車上，白艾問成語，所以說你口中的這個溫狄還在附中嘍？成語不確定，他憑借對溫狄的一點了解說“她還在。”你能不能把她介紹給我認識一下？

我還得想辦法把自己再介紹給她呢，成語說。

你其實還喜歡她吧？

成語說對，然后聳聳肩，假裝并不是很在乎。像是在說，反正她也不喜歡我，我單相思，那又能怎樣呢？

聽你的描述，溫狄好像很瘋的樣子。但我總覺得她很脆弱，你傷害了她而不自知，白艾說，在你的話里你甚至都不太占理了，好在你還能察覺到她的情緒，雖然不多。

成語說，我其實挺懂她的。

不，你不懂。我不認識她都能發現你不懂她“瘋”的點，你說她總懷疑你和其他異性朋友走太近，你就不能跟她說明白嗎，可是你連解釋都沒解釋過。

是她想太多了。他有些煩躁，其實他知道這是他的錯，但他不想被一個剛和他認識一周的人拉出來聲討這個錯誤。

不，你們倆都想太多了，但從沒人說出口，白艾說，我實在是不理解你們這種人，有話就直說唄。

白艾是真的能說到做到的，無論何事，她都能給出回應，即便大部分回應都是負面的。

參加科技節的時候，和她同住的另外兩個女生打游戲到通宵，不關燈還怪叫，她就直接開罵；開學典禮上，她以為溫狄在沖著她翻白眼，雖然她當時根本不認識溫狄，但她直接瞪了回去。

開學典禮后，白艾順著人流回了班，她還在為那個陌生人莫名其妙翻她白眼而生氣。

那個看起來溫柔的女生突然過了找她，老師讓你去辦公室一趟，那個女生還是一臉愛答不理的樣子，但多了點敬重，好像是因為知道了白艾的成績。

哦，對了，還有你，女生的手指向剛進門的成語，你也得去。

成語轉身回到樓道，白艾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信不信我又要被心理老師特殊關照了，白艾苦笑著說，今天真是煩死了，剛才有個神經病莫名其妙地對我翻白眼，這個學校到底有沒有正常人啊？

成語嘆了口氣。他還在想著溫狄，有一刻他無比確信他和溫狄的視線交匯了，他趕緊看了一眼溫狄在哪個班，然后就再也找不到那個眼神了。

和溫狄一樣，他沒膽量穿過整個走廊。殊不知，溫狄此刻正在遠遠地看著他。

進了辦公室，班主任就一臉慈祥地盯著他倆看，她給這兩個人賜了座，然后低聲說，老實講啊，你們倆是不是談戀愛了？

這個問題晴空霹靂一般降臨在成語和白艾身上，看到二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老班主任似乎打消了疑慮，但還是官方地說了一大堆“中學生要以學習為主，男女有別，禁止談戀愛……”

走出辦公室，成語還是一臉不可置信。

哈哈哈哈哈，發現了沒，不只是溫狄懷疑你和異性朋友走太近，所有人都這么懷疑。

成語沒回話，他不太想承認溫狄在這件事上是對的。

喂！你進去之前是不是跟我說了，你可想找溫狄復合了？

我說了嗎？

你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話。

有些話似乎就這么脫口而出了，他自己都無法察覺，就像他對溫狄的在乎。

咱倆還是保持一下距離吧，白艾走在成語前頭說，你不是想找溫狄復合嗎？正好實踐一下你是不是真喜歡她，愿意為了她改變。而且我還怪想認識她的，不能讓她對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你的“女朋友”啊。

后來對話就沒頭沒尾的結束了，然后高一的第一天也結束了。一切毫無進展，他坐在書桌前百無聊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