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總要發癲的
- 然而是盞許諾山野的霧燈
- 林又懿
- 4807字
- 2024-08-18 01:30:00
我用了兩個星期的時間做了件大事!
我跟蹤了張一雷,對,你沒看錯,這兩個星期我都一直注意著他的行蹤。我堅信一句話,那就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通過這半個月的時間觀察,我發現了一個規律,那便是他隔兩天就會去一趟城郊的廢棄化學工廠。其實那所謂的工廠我一個人悄悄看過了,沒什么特別之處。
滿地的建筑垃圾和玻璃碎渣,拐角布滿了蜘蛛網,在某些隔間里還堆放著很多罐子,罐子上面“易燃品”“危險化學品”的字樣被灰塵蓋住。
張一雷似乎很愛吳家的千金,每次只要和她一見面,他就如同褪去了暴戾的外殼,既乖巧又疼人,吳韞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常常帶著笑意,和他相擁膩歪。
還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不對,像張一雷這樣的,我覺得有錢能使磨推鬼更貼切些。
發呆時,張一雷和他那雷打不動的三個小弟又上了車·····我略一遲疑,目光不經意間瞥了一眼身后的巷子,回過身,我便不再猶豫,直接跟著張一雷他們又一次鉆進了那座廢棄工廠。
請大家看出好戲吧。
我要還擊了。
——
傍晚時分,剛下過雨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潮濕而腐朽的氣息,這一次踏入工廠的感覺和以往都不同。那不遠處黑暗的角落里,似乎隱藏著什么東西,每一次輕微的響動都讓我有些心跳加速。
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就都別裝了。
“什么時候發現我的?”我的身體往后靠了靠,語氣非常平淡。
工廠內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不疾不徐,“從你第一天跟蹤開始,我就注意到你了。”張一雷從暗處走到了明處,聲音是不辯情緒的,“許淮之的膽子很大,你作為他的馬子也不遜。”
這是我第一次看清張一雷的長相,他眉弓骨長,鼻梁高挺,面部表情淡漠,望著我的眼神里很是平靜。只是他那烏黑的眸子里透露著不善。
他是有幾分姿色的,起碼長相上很過關,不然就算他要入贅,怕吳韞也是看不上他的。
“既然早就知道了,又為什么今天才捅破?”就算現在的情況對我不利,我也一點都不害怕,我是個將死之人,我沒什么好怕的。
老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害,我這算是穿進來去領悟這些諺語來的了。
張一雷那三個小弟來到他的身邊,用不懷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日子有些無聊,你這只小貓自尋死路,當然要多玩一段時間了,要把你慢慢逼入絕境,否則直接殺了,那可多沒意思呀。”
我低頭笑了聲,臉上依舊云淡風輕,啟聲道,“有時候絕處才能逢生啊,沒聽過嗎?”
那三個小弟還想繼續嘲諷我,只有張一雷察覺出點不一樣的味來,于是便試探道,“不知道姜小姐煞費苦心跟蹤我這么久,是為了什么目的嗎?”說完,他看向其中一個小弟,朝他輕輕揮了揮手。
那小弟得到張一雷的授意后,立馬從口袋中掏出稍有厚度的信封,油膩的臉上帶著猥瑣的笑,“到現在你的身體還讓我魂牽夢繞呢,時常還需要這些照片,我才能入睡。”
在我決定跟蹤張一雷的那刻起,我便知道如今這個局面我注定會面對,但有時候你給自己的心理建設和你真的面臨那種情況時,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不堪的回憶,恥辱的過往,還有那····露骨的照片。我身子微微一顫,克制著,可望向他們的眼神中還是殷紅一片,染著幾分癲狂,“所以呢?那咋了?”
只要他媽的我夠癲!你們就拿我沒辦法!
看著我如此無畏的態度,小弟都被我整笑了,“喂,這種照片你是不懂嗎?別人想要還得花高價才能得到呢!要不要,我給你添把火,給其它的男人一起欣賞欣賞?”
“不怕我告你們?”我垂在腿側的手不自覺的收緊。
“天大的笑話,這照片可是能伴隨你一生的污點,你敢告嗎?”另一個小弟對我嗤之以鼻,“小心我印刷幾百張······讓全世界都看看你那不要臉的樣子。”他那嫌棄又似乎拿捏我的神情徹底將我內心深處一直壓抑著的陰暗點燃了。
“好啊,你有種就去這樣干,你最好能證明這照片上的人是我,證明不了是我,我就告你誹謗!倘若你能證明照片上的人就是我,那這就是你犯罪的證據,我就告你強,奸!”我的呼吸很重,額頭冒汗,“只要你敢把這照片漏出來,我就一定能把你送進去!法盲!”
媽的,拿幾張破照片威脅誰呢?
等我死的那天,照樣會被人扒了衣服洗個干凈穿上壽衣,然后推進焚尸爐,最后燒成灰。
反正都要一絲不掛。
張一雷的眼神里隱晦不明,“如果只給許淮之看看的話,不知道他是否能像姜小姐這樣淡定?”
張一雷一出手就是絕殺。我承認,許淮之并不在我可以掌控的氛圍內,他那么在乎我,絕對不忍。
雖然張一雷能夠一語中的,可他那三個蠢貨手下沒有他那樣的心性,他們已經徹底被我激怒了,“行,姓姜的,你這么有種,不如我們再來個案件重演吧?讓哥幾個再好好感受一下!”
這可是廢棄的工廠,還在郊外,周圍根本就沒什么人,加上他們現在四個人,我卻孤身一人·····
我假裝驚慌失措道,“你們要干什么?”
“干你!”粗鄙不堪的言語從他們的口中迸發出來。
張一雷看著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垃圾,從始至終他都很淡定,邊離開邊講,“你們玩的時候注意點,別把人弄死了,結束后收拾的干凈些。”他的那些失控,只會在面對許淮之時破防。
又是同樣的劇情,一個人沖過來將我按倒在地,我還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腳,突如其來的一下,讓我的嘴里頓時有了些血腥味。
我不停反抗著·····怎么還不出來!
快啊!靠!
再不出來我真的又要衣不蔽體了!搞雞毛呢!
“住手!”突然,那個人從寬大的柱子后面沖出來,直接將按著我的小弟踹翻在地,伸手把我扶起來的時候,把他那干凈的皮夾克披在了我的身上。
宋江是個醫生,可是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強烈的危險氣息,眼里有著要將那三個人拆腹入骨的咬牙切齒。他那雙濃密的劍眉下,一雙冰冷的深邃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企圖對我不軌的人。
“只有你一個人嗎?”混亂之際,我向宋江發出自己的疑問,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錯亂了,但很快又想明白了,“走!”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將我推向遠處,躲過了小弟那手里朝我們打過來的棍棒。
“等著!今天你們都得死!”那個人上了樓,似乎要去找一把砍刀,剩下的兩個小弟都有棍棒,只有宋江手里空空如也。
還是那句話,他是個醫生,他不是許淮之,他就算身體健壯,也不可能抵得過兩個人的攻擊。
很快宋江敗下陣來,就在那棍棒即將要揮向他的腦袋時,我忍著痛一個箭步快速沖了過去·····我的腦袋里快速思考著·····
你們是不是以為我要替宋江擋下來?
錯了。
我直接把攻擊的人撞開不就好了嗎?那小弟毫無防備,眼里只有倒地的宋江,肯定受不住我沖過去的撞擊。
我摔得疼一點,也總比宋江挨這一棍或者我挨這一棍要好啊。
果不其然。
我和那個小弟連同他手里的棍棒一同摔向了旁邊,摔的亂七八糟。我感覺腹部一陣刺痛,疼得我眼冒金星。
宋江一股腦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拿著掉落在地上的棍棒和另一個人對峙著·····忽然,那充滿安全感的警笛聲悠悠轉轉的從遠處響起,在我意識模糊之際,那藍紅的燈光成了我最后見到的顏色。
——
姜然昏迷的時候,我是清醒的,只是這種清醒讓我很難受,就像被人封閉在了一座黑色的房子里,眼前放著姜然身邊的畫面。
跟看電視一樣的神奇。
那時候我沖出去保護宋江摔在地上的時候,腹部扎進了一塊玻璃碎片········真的,我還不如挨這一棍呢。
后悔,后悔啊!
從我跟蹤張一雷的那天起,我也被人跟蹤著——宋江,他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和探究欲,在我的身后埋伏了半個月。
只是我沒有張一雷那么聰明,我是直到第三天才發現宋江跟蹤我。
我知道他對我沒有惡意,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利用了他。
在我和張一雷對峙的那天,我注意到宋江跟在了我的身后。在我心里,他是一個很好的人證,因為這兩年來他跟我幾乎沒有任何交集,只要讓他看到張一雷等人對我的種種脅迫,我就能借用他的手將他們送進監獄。
起碼,那三個曾讓我飽受折磨的男人跑不掉。
而那象征著我強迫、失貞的照片,變成了他們定罪的證據,警方順藤摸瓜,在他們的住處還找到了有關其他人都大量照片和視頻。
情節非常嚴重,祝福他們慢慢在牢里生活吧!
只可惜,還是有兩個不好的消息,一是張一雷早就離開了現場,他的小弟嘴很嚴,沒有供出他,抓不了他,二是三個男人警方只抓了兩個,那個叫嚷著要我們死的人,從上了樓開始就已經策劃逃離工廠了。
所以當警方到達的時候,只有那兩個看著就像沙比的男人被逮了。
這就是我要干的大事。
雖然我受了傷,但這個仇,我自己報了。
報的不是很完美,但沒關系,起碼我用了最小的代價。
等一下,姜然好像要醒了。
——
我艱難的從病床上撐起自己的身體,傷口處隱隱約約被撕扯著,朝我傳來它不滿的痛感。
宋江很想守在我的身邊,可他不止我這一個病人,待他忙好了手中的事情以后,看著我在病床上蛄蛹著要坐起來。
他立馬來到我的身邊,連忙讓我別動,“小心點,別扯到自己傷口了。”
“那我也要坐起來啊,我不可能一直躺著吧?”不知為何,我對面前的宋江有些煩躁。
宋江皺著眉頭,像是要說教我一般,但當他看著我那有些干裂的嘴唇,煞白的臉色后,只能將萬千話語化成一個嘆氣。接著他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我,木訥的伸出手按向了床鋪旁邊的按鈕——機械的升降聲音在安靜的病房內響起。
沒錯,因為床頭部分的升起,我的上半身慢慢坐了起來,而這一切的操作在我和宋江大眼瞪小眼的情況下完成了。
“關心你還有錯了?”他看我不搭理他,語氣中還帶著點委屈。
可就算這樣,我還是不想跟他說話。
我很矛盾,這種思維的沖撞,就像是有好幾個意識在我腦海里拉扯,姜然的意識,我的意識,還有一個····未知的意識,它們互相牽扯,互相羈絆。即使我大部分的意識和姜然是重合的,可偶爾還是會發生我自主意識冒出來的情況。
就好比現在,我自己的意識很想讓宋江離我遠點,但姜然的意識卻對他有愧疚。
我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楚,究竟這是我自己思維紊亂了,還是這意識世界bug太多了,所以才出現了這種矛盾的情況····不過有一點,我很清楚,紊亂也好漏洞也罷,不管是哪種,我都要將它記下來,好等到回歸現實世界以后,好好琢磨一下。
嘖,我真是一個愛工作的牛馬,領導不給我漲工資都對不起我。
見我思緒飄忽,宋江也沒心情逗我,“傷口感覺怎么樣?疼的厲害嗎?”
我搖了搖頭,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玻璃碎片扎的還有點深,給你縫了好幾針,按道理麻醉勁過了以后就會開始有持續性的痛感·····你真的不疼嗎?”宋江就像個話癆一樣,喋喋不休,“我不想你在我的面前逞強。”
聽到這句話,我默默翻起白眼。
我就0·3的痛感·····我能疼到哪里去啊?
“畢竟我是醫生,你得跟我說實話,這樣才能更有利于恢復。”宋江的話就像在給自己找補一樣,為了掩蓋那句“我不想你在我的面前逞強”。
這點小心思····瞞不過我,但能瞞得過姜然,所以我該走的劇情還是需要走一走。
秒變臉啊家人們,剛剛我還在翻白眼,現在的我——蒼白如紙的容顏透露出無盡的疲憊,“你····不怪我嗎?”
宋江的聲音勾著笑意,聲線干凈溫柔,“從你問我‘只有你一個人嗎’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你的一場謀劃罷了,你這么做有你的苦衷,我也看到了,那些過往確實讓人難以承受······”
宋江只要一想到我一個小姑娘是這樣度過漫漫長日,他就會格外心疼,“錯的是那些混蛋,你利用我,也不過只是為了將壞人繩之以法,我能理解的。”
他壓低聲音的背后是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話沒說對,惹了我傷心。
我沒給予他任何回應,因為我的內心無比糾結。
“姜然,這是我長這么大以來,做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宋江誠懇地望向我。我聽罷,蹙著眉心,將信將疑地抬頭看著他。
“因為職責,用這雙手在手術臺上,我救過很多人。”他伸出自己藏于白大褂背后的雙手,就這樣擺在我的面前,“但我從來沒有用拳頭,用這樣的辦法去救過人·····你雖然利用了我,可我卻是心甘情愿的。”
宋江那雙自帶深情的桃花眼,如今專注的只看我。
醫生的雙手很珍貴,他也從不打架。
但他因為我,第一次動了手,把救死扶傷的雙手變成了拳頭保護了我。
莫名的,我感到了一絲侵略和危險。
“宋醫生,七號床病人找你。”小護士打斷了這有些不對勁的氣氛,他沒有猶豫的站起身來,對我又囑咐了幾句便跟著小護士一同離去了。
他說了什么,我沒聽清。
我只感覺自己又開始難過了,是因為病所攜帶的抑郁情緒嗎?我找不到原因了。
唉,許淮之啊許淮之,真怕你回來,自己原定的老婆跟人跑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