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白從箱子中取出來一把飛刀投射出去，釘在了束在房梁的白綾子上頭，被刀子隔開，白綾一分為二地裂做了兩段，撐不住尸體的重壓掉落下來，魚白雖然身上沒有修為，但攬住個姑娘家的力氣還是有的，順勢一把將柳啼鶯的尸身扛在了肩膀上，沒有發(fā)出聲響，只是默默地將她平放在了地板上。

懸梁自盡的死法往往證明，舌頭吐出來長長一段，眼珠往外骨，本來姣好的面容成了個吊死鬼的模樣，看著也讓人發(fā)瘆。

魚白摸了摸她的喉嚨，頸骨已斷，脈搏不起，但尸體的余溫還在，應(yīng)當死了沒多長時間。

在眾多自戕的死法之中，上吊是排的上號的快。兩三分鐘失去意識，七八分鐘徹底死透。算著時間，應(yīng)當是掐準了柳鋼岳在外頭收拾屋子的時候自殺的。

即便是金丹修士耳聰目明，可在他拾掇屋子叮當作響的聲音中，上吊這點動靜自難分辨清楚。

是他殺么？

魚白環(huán)視周圍，搖了搖頭。

無法排除這個可能，但概率很低，柳鋼岳的確如他自己所說，不擅長應(yīng)對潛行隱蹤的招數(shù)，但是昨天晚上行刺失敗之后，他必然是要加強宅子里的警戒的。

一個外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潛入柳啼鶯的房間，把她打暈之后還特地未造成懸梁自殺也太過費勁，更何況柳鋼岳就在外頭拾掇屋子，正常的殺手怎么敢冒這個風(fēng)險呢？

魚白又檢查了一番柳啼鶯的尸體，在愈發(fā)加大了是自殺的猜想之后，回身看了一眼正門，大門的木栓是被插上的，短時間內(nèi)不用擔(dān)心有人能進來。于是轉(zhuǎn)身走上了樓梯，到柳啼鶯的臥室里面找了一圈。

果不其然，柳啼鶯二樓臥室的梳妝臺上壓著一張白紙，上面的墨跡未改，拿起來仔細穩(wěn)穩(wěn)，還能聞到和柳啼鶯身上同一款的香粉味道，應(yīng)當是她自己所書寫。

魚白展開那封遺書仔細端詳著。

【女兒不孝，自生以來惹出諸多禍端，牽累父親為我忍辱負重至今。】

【我讓劉伯喊魚白等人入宅，不過是不甘成婚，想要自毀清白，以絕婚事。】

【我自知此事放浪無端，清醒之后自覺羞憤萬端，實是無顏茍活于世，繼續(xù)折辱柳家顏面，亦是會將魚白等人推入無窮火海。】

【他們同女兒的死毫無關(guān)系，還望父親不要刻意刁難他們。否則女兒在泉下亦無法瞑目。】

【萬望父親珍重。】

很簡短的遺書，上面全都是給魚白開脫的話，以及一個荒唐到有點好笑的自殺原因。

怕是別人來看，一眼便會覺得是這信上的魚白蓄意殺人，還寫了這么一封欲蓋彌彰的信來給自己開脫。

“這都有點故意用自殺來往我身上潑臟水的嫌疑了……雖然你死了，我本來就是第一嫌疑人就是。”

魚白點燃了梳妝臺旁邊的蠟燭，將那封沒什么信息量，甚至可能將自己害的萬劫不復(fù)的遺書放置于燭臺之上，一把火焚為了灰燼。

而正巧在這個時候，樓下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一名家丁在外頭高聲喊道：“二小姐，您和魚白先生聊的如何了？老爺喊您和魚白少爺去用餐。”

“二小姐？您還在屋子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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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敲門敲得有些著急，這過了一刻鐘左右，屋子里面還是沒人回應(yīng)。

杭紫花在家丁旁邊站了有一會兒了，看到左右屋子里不見聲響，主動湊到跟前扯著嗓子也喊了一聲：“老魚，出來吃飯啦，跟姑娘家家的一個屋里待這么久可不好哦——出來~”

喊了兩嗓子也沒聲音，杭紫花鼓起嘴巴，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從地上拔起來了一根小草在手里面一甩，那小草的根須延長了幾分。

“姑娘這是？”

“這光天化日，老魚跟一個待嫁的新娘子在一個屋待這么久可不像話。我得好好說說他——”

杭紫花擠開了家丁，在家丁一臉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將小草的根須順著門縫插了進去，之間那根須似是活過來的觸手一樣穿過了門縫，纏繞在了門縫里頭的拴棍上，一點一點的往外蠕動。

杭紫花吐著舌頭瞇縫著眼睛，正聚精會神地觀察著門縫，卻只覺得門內(nèi)的小栓被啪嗒一下抽開，緊跟著繡樓的大門自內(nèi)向外被推開，啪嗒一下撞在了杭紫花的腦袋上。

“哎呦！”

“叫嚷的那么急，莫不是在催命？”

女子的聲音冷冷的從屋子里響起，柳啼鶯寒著一張俏臉從屋子內(nèi)走出，抬眼惡狠狠地剜了一下家丁。

那家丁見二小姐沒事，也松了一口氣——在整個柳家，對這位出身不佳的二小姐有好氣的家丁并不多，這位算是一個。

“二小姐，老爺喊您和魚白少爺去用餐呢，不知道魚少爺他……”

“哼，他替爹爹來勸我和白家成親，那些話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一時間氣不過，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給他打暈了過去。正在里屋歇息著呢，中午飯八成是吃不上了，我拿回來些給他就是。”

“這……”

家丁苦笑了一下，看著一臉刁蠻相的二小姐，點點頭也沒說什么，側(cè)過身往正堂走。

柳啼鶯轉(zhuǎn)身關(guān)上房門，斜眼撇了一下，看著跟前的杭紫花正仰著小臉，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

“怎么了小妹妹？擔(dān)心魚白？”

柳啼鶯的話還沒說完，杭紫花突然踮起腳尖伸出手——柳啼鶯的身高本就不高，被杭紫花輕易地捏住了臉，用力地扯了一下，吃痛的后退一步。

“你這沒禮貌的小丫頭！做什么！”

柳啼鶯凝眉斥了一聲，杭紫花卻抬手捂住了柳啼鶯的嘴巴，扭頭看了一眼家丁離開的方向，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湊到柳啼鶯的耳邊低語了一句。

“老魚，別裝啦，我知道是你……”

“嘢？”

柳啼鶯一挑眉頭，抬起身來意外地低頭看向身邊的杭紫花。

杭紫花努著嘴，那嬌憨的小臉上浮現(xiàn)出了賊兮兮的表情，抬手輕輕搖了搖手指：“我見過那么多人，全天下就你身上一半死人味兒，一半活人味兒——不過你咋打扮成這家二小姐的模樣，出了啥事了？”

柳啼鶯正要說話，杭紫花卻抬起手攔住，皺眉思索了一番：“慢著慢著，你別直接告訴我，讓我分析一番……嗯，我猜到了，是不是這柳小姐沒打算結(jié)婚啊？”

“嗯？”

柳啼鶯意外的挑起眉頭，這個驚訝的表情似是給了杭紫花莫大的鼓勵。

這擁云縣的小神醫(yī)連連點頭，似是洞察了一切：“所以她一開始喊你過來，本想要接著你這沒成家的小孩兒壞了自己的清名，讓她未來婆家那邊主動退婚。”

“喲？”

“果然！不出本姑娘所料！”

杭紫花打了一聲響指，一臉得意地說道：“但她萬萬沒想到，你跟繡衣直指交情極深，又精通易容術(shù)。索性你倆達成一致，由你打扮成她的模樣，替她嫁入白家。如此一來她落得清閑，你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這筆買賣堪稱雙贏，似不似嗚誒——你扯我臉做什么！！”

“杭大夫，從今往后你專心治病救人就好，動腦子的事情交給我和方小蕓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