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琮芝被奶奶叫醒，說是要讓她幫忙來做點節日一般要吃的點心。

迷迷糊糊中，琮芝打開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同時見到陳薌瀾給自己發來了一條消息，并且是是一個小時之前發送的。

“薌瀾怎么在暑假還起得那么早。”她自言自語，一邊打開消息頁面。

原來是節日祝福：“早上好，今年也祝你節日快樂！你在舊鎮玩的開心不，什么時候回來？”

薌瀾問自己什么時候回去……可能是開學前一天吧，跟往年差不多。她回復之后便退出消息頁面，翻了一會昨天和華瓏在家里拍的照片，接著就下樓幫家人準備做飯了。

和華瓏約好的見面時間是下午四點，琮芝打算在三點半時騎自行車從家里出發，因此在準備好家里的事情后還能再睡一會。

由于天黑得比較遲，兩人相見時太陽依舊掛在天空中，琮芝問華瓏和家人在一起還開心嗎，后者含糊地應付了幾句，忽然握住琮芝的手，琮芝驚異地看向華瓏的臉，卻沒發現對方有什么表情。

“你很喜歡熱鬧吧？不去參加節日慶典不覺得遺憾嗎。”華瓏淡淡地說。

“一年一度的星回節肯定要和你一起過，不是嗎。”琮芝下意識地回答，“再說了我也并沒有那么喜歡這種活動，就算我在你面前表現得再怎么開朗自在，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也不過是個不合群的孤僻小姑娘罷了。”

華瓏聽到這句話之后笑了笑，說：“我覺得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琮芝聳聳肩：“本就應該如此。”

由于擔心夜幕降臨之后山里會變得危險，兩人決定在傍晚時分分別。

沿著山路向上行走，高黎貢山脈特有的茂密樹海遮蔽了天空的顏色，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潮濕木枝的清新氣味。

“這些都是金絲楠烏木嗎？”琮芝問。

華瓏微微感受了幾秒，接著說：“應該不是，空氣中沒有清香味。”

“是嘛。”琮芝環顧周圍的樹林，“外表看著挺像的呢。”

“的確像，可惜我也不清楚這些都是什么樹。”華瓏略顯遺憾地說。

“啊。”琮芝忽然發出驚訝的聲音，華瓏看向前方，發現兩人來到了熟悉的飛星亭，也就是那個兩人曾經共度過許多時光的地方。

這里是山上少數沒有被樹海完全掩蓋的地方，從飛星亭可以俯瞰舊湖的風景，盡管望不到湖的盡頭。飛星亭旁是山體，也就是構成這座山的巖石，經過時間的沖刷顯得不那么平整，偶爾還有縫隙開在石頭間，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我們小時候就經常來這里玩吧？那時候我們還在上小學呢，后來倒是很久沒來過了。”琮芝用懷念的語氣說。

“我有時候會一個人來這里轉轉，畢竟你在城里上學，平時也沒有機會來這兒。”華瓏說。

“當時我們是在哪里一起彈琴的來著。”琮芝回憶起來，“是在鎮上某個破廟里面嗎，我都快要記不清了。”

“有過，不過我們也在這里彈過來著。”陸華瓏回答。

兩人此時都不約而同地想起那首《天幕惟都》來，這首歌對她們來說的回憶尤為特別，當初兩人在這座亭子里彈著的便是它。

“我們有多久沒在一起彈過吉他了？”華瓏喃喃自語。

此時舊湖上方的晚霞漸漸燒得火紅，熱烈地映于無際的湖面之上，夕陽的暉色猶如溫和的燭光，在二人身邊照亮了樹海投下的暮色。黃昏之下，只有琮芝與華瓏兩人在的這座山顯得是那么空曠和寧靜，琮芝沒有說話，只靜靜感受著步入夜色的沉默，所思之人正近在眼前，要是她能就這么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的話，就讓這時刻保存直到永久，那該有多好呢？

琮芝的左手依舊被華瓏緊握著，她便用右手撫上華瓏臉頰，手指輕輕觸碰到對方耳垂，華瓏既沒有松開手也沒有把臉轉過去，不如說她還不太清楚琮芝這是在做什么，只是一直默默注視著對方。

“哎，等一下，華瓏，你可以把眼睛閉上嗎。”琮芝有點尷尬的聲音傳來。

華瓏照做了，感覺到對方的右手從側臉滑落，等待了一會卻無事發生，她只好困惑地睜開眼，發現眼前的琮芝托著自己的下巴，好像在用力捏著自己的臉，表情十分糾結。

華瓏捏了捏琮芝的手，問道：“你沒事吧？”

“誒，你怎么睜著眼——”琮芝似乎嚇了一跳，“快點閉上。”

華瓏無奈地再次閉上眼，手忽然被琮芝反握住，她感覺到對方湊近了自己，緊接著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了左側臉頰上。

她驚訝地睜開眼，發現琮芝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去，背對著她，一邊向前走，一邊用不自然的語調說：“沒事了，我們該回去了。”

琮芝惴惴不安地故作鎮定便沒有回頭，一邊擔心華瓏會是怎樣的反應，心里有些小小的期待。但等待了幾秒后，華瓏依舊沒有說話。她轉過身，發現逐漸迫近的月色下，華瓏仍站在原地，左手輕輕搭在臉頰，側著臉，目光朝向飛星亭所在的方向。

看不出漸漸昏暗的夕陽下，華瓏的眼神蘊含了怎樣的情緒。琮芝急忙上前牽住對方的右手，問道：“你還好嗎？”

華瓏搖搖頭，握著琮芝的手，帶她走到飛星亭里。華瓏坐在正對著舊湖方向的長椅上，也許是希望琮芝在她右側坐下，她抬起頭望向琮芝，可琮芝屈起右腿，膝蓋懸在地面上方，半跪在華瓏身前，仰頭用關切的眼神注視華瓏。

琮芝在華瓏晦暗的目光中察覺出了從未見過的哀傷，那讓她的心里泛起一陣隱隱的痛苦，仿佛見到自己珍藏于心的寶藏不再熠熠生輝一般。

“我只是想表達對你的感情……”琮芝用很柔和的語氣說著，同時十分認真地看著華瓏的雙眼，“如果有哪里讓你覺得不開心，請你告訴我，可以嗎？”

華瓏保持那個悲傷的眼神笑了笑，同時左手也被琮芝牽上，雙手與對方十指相扣在一起，緊緊相握著，夏夜的溫度輕輕在肌膚相觸的地方散開。柔軟的手掌心相貼合，好像心臟也緊密相連在一起，讓彼此間的隔閡逐漸消失。

華瓏沒有再說話，眼角緩緩流下淚珠，琮芝心里忽然揪緊了一下，

不一會，華瓏忽然站起身來，因流淚顯得泛紅的眼圈和那麻木的眼神對琮芝而言觸目驚心。琮芝緊緊攥住華瓏的雙手，不斷關切地望著對方。沒事的，我會盡量安慰她，直到她不再悲傷為止，

可華瓏的手仿佛無力般垂落，掙脫了琮芝的挽留。

“我要回去了，天色也不早了，祝你節日快樂。”華瓏低著頭說，隨即轉過身，那背影讓琮芝感到悵然若失。緊接著，她消失在了緩緩降臨的夜幕中。

站在原地出神地望著華瓏遠去的背影，琮芝不敢上前挽留或者出聲懇求她告訴自己究竟發生了什么，兀自佇立了一陣后轉身離去。

后知后覺感覺到夜間樹海下的寒意，她沿著來時的路慢慢走下山，用耳機把自己淹沒于音樂的嘈雜聲里。不久后，節日的晚間慶典開始了，鎮上開始放起煙花，即使在山中也能夠望得見。在喧囂和響亮的煙花聲中，舊湖平靜的湖水依舊漆黑深邃，湖面上空未能被煙花點綴的星空飄揚銀河的絢爛。